冰冷刺透少年的脊梁,他被迫蜷縮身子躲進一處角落。血霜紅染,飄零孤雪帶走一陣凄涼,就在那幅冰天雪地之后,人們都為自己的貪婪付出代價。
友長清楚看到寫在亡人臉上的悔恨,不,不單是悔恨,還有對于存活著又遙不可及的絕望。整座宮殿中,除了北地女皇和少年之外,再無活人。
且讓它放回時間,自鮮血中流淌出的吶喊高呼生命,遠比靈魂和虛無者們尖碎的叫聲洪亮許多,但也不過剎那光榮,最終被寒冷吞噬尸骨,掩埋進沉睡千年的星棺之中。
“弱者果真是被上天眷顧的,你運氣不錯。”
友長印象中的北地女皇應當是一位絕美女子,舉止風雅多姿,就連傳遞出的涼意都溫軟可親,能揪住仰慕人的心魂。所以少年到死也無法相信,眼前這張半人半妖的面孔、帶給他驚悚與痛苦的女鬼,會是曾經統領北地的高貴女皇。
······
“......”
倘若四十四沒能及時捂住友長,恐怕盜人們就會被女皇發現蹤跡而遭受苦難了。眾人緊盯著王座上方的棺槨,在確定穩妥之后才得以緩一口氣。十狠刮了四十四一眼,示意他管好自己身邊的人,當然如果問出其余四枚血珠的下落,便盡快將青年滅口,以免誤事。
“小子,我勸你最好別耍花樣!”
“不......不,余下四顆血珠真在星棺里,父親當初就是這樣告訴我的。”
“三十五,你怎么看?”
男人望向遠處的咒師,這名女子衣著怪異,卻是全行最精通法術之人,并擁有絕佳的團隊指揮力。有些時候,連修為最高的二、三都要聽候她吩咐。
“難說。星棺中的能量極為復雜,甚至還摻有禁忌之力。依照我對北地女皇的了解,她很可能已經預料到轉生后發生的種種。”
“雖然上邊命令咱們完成狩獵,但以目前的情況看來......最好撤退。二,該你了。”女人在完成推演后,把最終決定權交到領隊手中。
“呵呵,多久沒聽三十五喊過撤退了,既然是大姐頭發話,哥兒幾個照做唄!”
此時此刻,盜人居然還以為在法器保護中的他們是安全的。眾人并沒有發現,那被冰鎖撐起懸于高空的星棺已然錯開縫隙。
雪神主宮,王座之上,北地女皇正玩弄著手里的無知人類。當寒冰之力注入幻境,原本空寂的宮殿轟然破碎,那些碎片緊跟著化作粉塵同冰雪世界融為一體。此間正是一處極冰地獄,是觸犯“庫阿羅禁忌”罪民們永遠也無法逃脫的惡土。
寒風嘯涌,面對幻境中傾覆天地的神力,盜人已然選擇了放棄抵抗,他們舍棄羞恥向女皇下跪、叩拜,彼此爭搶著主上的憐憫。唯有三十五是清醒的,而她終于明白為什么一寧愿背負責罰也不參與狩獵,他定是受過禁忌之苦,永生活在那個黑暗中了。
“晚了......一切都晚了......”
在三十五最后的哀嘆聲中,整個世界變得安靜。
友長目光呆滯,但并非驚悚和恐懼,正因為他見到了自己夢寐以求的月蓮花,才一時間覺得不知所措。是的,就在極冰地獄被風雪吞沒的瞬間,留在少年額頭處的妖火印記將他傳送出來。這是行客初見友長時的贈禮,只為今天能與北地女皇見面。
“終于......終于......找到你了,友安友果他們......”
妖火印記幾乎抽空了少年所有力氣,他只能借助蓮身散發的香氣保持清醒。月蓮花啊,一株能破解北地所有禁忌的神物就在眼前,可友長從未覺得希望距離這時候的自己是如此遙遠......
北地女皇正期待著友長的表演,她好奇人類的手段,也想見識見識那所謂凡人的力量,但它似乎只剩下余燼微火,讓左璇感到失望。
“唔,平日里的瘦弱少年也有這般意志力啊。”被行客暫居肉體的友長緩緩起身,在舒展開肩膀后又和王座上的女皇打了聲招呼。
“你不是他!”
“看來司無夜他參悟了轉生法,真搞不懂干嘛要給你這老婆子。”行客言辭犀利,并且始終覺得女人境界修為太低,無法與自己抗爭。
“想激怒我,恭喜你成功了,可本王不會與你戰斗。”
“別著急啊,你最好還是和我打一架,否則完成轉生法的最后一樣神物你永遠別想得到。”
雪王宮內的寒氣飛速向友長身邊聚攏,那些細針正穿透著少年的體膚。左璇移步至星棺頂部,用手隔空寫下一串秘文,破開了沉浸已久的封印術。只見從星棺中走出一個靈體,是和左璇有著相同面容的女子。
“是你偷走了姐姐的心!”女人露出猙獰,那張絕美的臉開始變幻虛浮,有黑影逐漸出現占據半側面頰,伴隨陣陣譏諷聲,它似乎是在嘲弄底層人的落魄。而王座之上,左璇并非昔日里的北地女皇,卻也不知來自何方。
“雖不清楚你是誰,既非天地孕育,本帝就要將你鎮壓于此,終生難逃火焰之刑的折磨。”
“是你偷走了姐姐的心......是你偷走了姐姐的心......我要你死......我要你死啊!”
雪王宮舊址天穹頂部的傳送陣應聲開啟,極寒能量向外溢出最終成為一道能量光柱,向下沖破巖石壁分隔出整座宮殿。遠古時期貯存的天地之力較今天純粹甚巨,雪神司無夜依靠神力也僅僅是留下了三道封印術。
“庫阿羅禁術?”
“來的好,本帝接下了!妖屠火,千回炎!”
六印妖火綻放升騰,赤色之焰豁開半邊天地凝聚出一尊火神像。千回炎、萬鈞疊,迎天熱浪正準備與寒冰之息一教高下......
······
游老桿兒的斥責聲響徹整個村落,若不是友安和友果待在身邊,他真想揮巴掌將大霸打飛出去。
“混蛋,該管的管,不該管的他還非得插上一腳!”
“還有你們,廢物,連個大娃兒都看不住,一群飯桶!”
“老桿兒息怒,友長小子機靈呢,我想他在外邊受不了苦,之前幾次也都跑回來了不是?”大霸低聲道。
“滾蛋,趕緊滾!”
游老桿兒平去心氣兒,轉身望著離去的村民,在他們當中果真沒有發現瘦干青年的身影。老人只能步行到村外,期待能從那單調的風景中尋一抹淡色。
“友安友果,你們可還記著哥哥的樣子,他真的很愛你們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