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亡都,像這種連接兩虛的域口不下百十,而秦寫芹、張之震走過的嗔羅門,只能算作下等。
仿照無冥四目狗獸制造的鬼船于魘哭河慢行,可以看到空殼海體中也有不少同路往來經(jīng)過。鬼船統(tǒng)一在甲首持舵人腳下標(biāo)志特殊骨圖,一來方便管理、識別,二來區(qū)分等級,由亡都授予尊貴身份的人,可享優(yōu)先選擇權(quán),并決定是否要與半途鬼客共旅。
此刻,呂莫舒正用那微弱的靈力供給鬼船,她聽說此物通過亡都閻偶塔招靈對貼契約怨魂,凡斥妓與怨魂產(chǎn)生交易,能自動剝離靈力喚鬼,提高它的速度。但在秦寫芹看來,女子所付出的努力僅僅徒勞。
兩胎境初生陰陽二氣如新種萌發(fā),其有力確也無力,現(xiàn)今三人身處魘哭陰盛之地,倘若逗留,恐怕蝦燈的冥紙撐不太久。
“喂......你你......你身上什么東西?”
張之震肯定不是自己眼花,那外抻六只惡爪、似薄片的黑糊正一點點爬上秦寫芹肩頭,于奇怪輪廓中央,甚至長著一對和人類神意完全相同的魘眸。
秦寫芹極度震驚,原來自己踏足鬼河的一刻便入了魘夢,若非浮仁中寄存的天魔殘魂被撕咬哀嚎,她不知要被困在美妙鄉(xiāng)中多久。
“霄霄神鶴,照絕晦明,以血為我,逐鬼往生!”
白面云紋向左側(cè)綻開火羽,火羽自裹成團化鶴首啄取后背污穢,直至凈除。女人又注意到右手蝦燈冥紙已燃燒過半,這正是鬼河夢魘即臨奪神的原因,她憤怒走向呂莫舒,但并非責(zé)怪,只是想問問斥妓為何不叫醒自己。
可呂莫舒怎曉得她還要管這些,手握船舵操控左右前進(jìn)就夠耗神的。富嬌久居深閨,哪給別人當(dāng)過奴婢。
“對不起!對不起!”
“我在努力了......在努力了......”
呂莫舒聽近來的腳步,害怕這批客也會找自己麻煩,她握住血雞石,默念哥哥常教授的咒語。
“母親保佑......母親保佑......”
“靈凰明光照百度,屠珠落血精為子。我喚我喚,央央十天道法流星,酉宮格座,鳴愿不借君仙氣......”
血雞石妖印解封,隨后暗紅色靈氣撲騰彌漫,直至聚攏隱留紗霧,有一黑翎煞首雞出現(xiàn)在女子肩頭,雞眸怒兇、目光灼灼,時刻盯緊前方的那位仙人。
“魔物!”
“......”
“不對,是妖,大妖!”
“先等等......”
秦寫芹看向鞘中浮仁天魔劍劇烈顫抖,猜測這只雞妖很可能已獨坐太鐘,盡管非真身降臨,但知雙方都無意對抗,她也不好上前為難。
“......仙人?”
秦寫芹沒有回答,她仍警惕著黑翎煞首雞的一舉一動。
“時間緊迫,呂某有事想拜托二位,希望你們能......帶小舒離開這里......”雞妖身形虛幻閃爍,它似乎無法存在太久。
“......”
“你既有如此神通,為何不自己帶這姑娘出去,反拜托我們?”
“我假身受困妖樓,若非舍妹動用法寶......還真不知她落入此等險地,因為......一些特殊原因,只能借助夢境暫時顯形,就算呂某懇求二位......”
“若將來再見......一......定......”
雞妖連同那些浮余靈氣瞬間消散,秦寫芹踏步上前抵住昏睡的呂莫舒,又將她扶到船邊倚靠。
“這......這娘們兒怎么睡著啦,船咋辦?”
“亡都法則,唯與鬼域聯(lián)系者,方可驅(qū)使鬼船,無論高低。如果是你我入骨圖,必然被閻偶塔怨力加迫,淪為此間隸奴。”
“啊,那還不叫醒她,我現(xiàn)在燈里冥錢燒盡九成,面具也就剩一紋羽......不行,把你的分我點兒!”
所謂半生半死久存為邪,邪亦從鬼,像人身死魂未消,以法覺醒死尸但魂不可歸,兩者并存終成邪;又如,活人本體真魂祭祀而未盡滅,其得鬼屬重回肉里反為寄生,等等。而,無論邪如何存、為何物,都會誕生亡者之氣區(qū)別別類。
秦寫芹瞪了張之震兩眼,早料到會有更多夢魘糾纏男人。正如冷香阿所說,張之震身存亡氣,時隱時顯,今借鬼河魘哭分辨迷亂,更讓旁人覺得,他被困辰域這些年一定發(fā)生過什么。
“魘類喜食人神,獨懼心中烈火,與我不同,它們起初是想親近你,但因你怯懦,才產(chǎn)生逆主奪權(quán)的念頭。”
“親近我?瘋了吧!”
“還有,正常人誰看著鬼不打哆嗦,仙修也不見得都是天膽吶!”
因黑翎煞首雞妖威的緣故,短時間內(nèi)鬼船周圍夢魘無法靠近,可任秦寫芹用盡各種方法,呂莫舒還是沒有蘇醒的跡象。直到舵首傳來阻力加重,鬼船被迫停止,三人徹底落為魘哭河千萬孤魂眼中獵物。鬼影重重,無知者將被饑渴、頑愚、卻又諂媚的邪眸吞噬……
忽然,遠(yuǎn)處一道紅芒如十字星辰般閃耀,秦寫芹、張之震險些被暴速的鬼船掀飛,她們各自聚仙力力握船尾,同時五靈境靈海全開,才勉強穩(wěn)住身形返回甲板……
······
那是一個相貌平平的老鬼,與尋常人氣色無二,秦寫芹心里感慨,短短幾時功夫她竟見到兩位從未聽聞的太鐘境強者,蠻荒之諸世界當(dāng)真神奇。
在老鬼身后還站著一位姑娘,十七八歲、身材偏瘦,但生了一張極漂亮的臉蛋兒,就是看上去傻乎乎的。她后背遠(yuǎn)過身高、被破布包裹的棍狀物更為奇特,很難想象一柔弱女子會使用這等兵器。
少女神情專注,對著手中的厚書本,不知在背誦什么。
“見過前輩。”
“哎哎,二位無需多禮,倒是老鬼唐突,未經(jīng)允許踏上仙家客船,還請見諒。”
“呵呵......”
秦寫芹、張之震相視一笑,想幸虧老頭兒不是來找茬的,否則倆人都得交代在這里。
“哦對,這是我家徒兒凌曉米,曉米還不來拜會仙人......”
“......”
“凌曉米!”
“啊啊?”
“嘶我跟你說過多少遍,擱亡都里不準(zhǔn)看那些東西,死丫頭!”
“啊啊啊疼,疼,鬼爺爺,我不看了,不看了!”
老鬼揪起凌曉米的耳朵把她拽到身前,后者又以某種特殊手勢向秦寫芹二人行禮,這手勢她們都未見過。
“仙長好,我叫凌曉米,家在北鄉(xiāng)魖余之山,今日和鬼爺爺來......”
“喔喔喔,行了行了曉米,介紹這些就行了,額......你忙你的去吧!”
老鬼汗顏,少女不愧是他帶過最憨的徒弟,逢人自報家門不說,還動不動就抖漏機密要事,若將來真放她出去,得引來多少仇敵。
“啊......好可愛啊......”
“唔噗......你打我干嘛?”
秦寫芹根本不想理會二五子,她伸手請老鬼去一旁談?wù)摚瑥堉馃o奈只能返回船艙查看呂莫舒的狀況。
“前輩既已登船,不知您要去何處?”
“自然是鬼域。”
“那太好啦,我二人此番亦往鬼域,能與前輩同行實屬榮幸。”
“......”
“只不過這驅(qū)船的斥妓突然陷入沉睡,而她識海中更有一股強大妖力左右,我等無法抗衡,才被迫停船遭受魘群圍攻。”
“前輩應(yīng)該知道,亡都鬼船唯有特殊群類方可駕馭。”
“嗯,不錯。”
“......”
“你說的妖力......以仙子修為都奈何不得,只怕是大妖所為,其功力若強于老夫,還真不太好辦。”
老鬼明白秦寫芹的意思,女人雖弱于境界,但身份等級和自己相當(dāng),它跟凌曉米決定上船借渡,一點過路費還是要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