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友舒羽涵打來電話說她要自殺的時候,李泉看了一下床前鬧鐘,凌晨四點。手機那頭的聲音糯糯的,帶著沒睡醒的迷糊感,像是受了小委屈而撒嬌。
李泉知道女友最近忙著寫畢業論文,壓力有點兒大也是難免的,他輕聲細語地安慰一番,把羽涵哄睡著了才掛掉電話。
其實他的壓力也挺大,作為本市最著名的神經學科研究所的一位副研究員,每日的工作量都很變態,特別是這兩天在收集整理有關“神經簇怎樣承載與處理數據流”以及“如何構成并激活記憶震蕩回路”的報告,非常辛苦。
“大懶蟲!起床啦!”六點半,鬧鐘準時傳出羽涵的聲音。
睜開雙眼,李泉看見女友正跨坐在他身上,穿著性感可愛的吊帶睡裙,嘴角輕柔揚起,笑容甜美而不失俏皮。李泉揉了揉朦朧睡眼,凝視女友好一會兒,直到鬧鐘第五次傳出聲音,這才伸手將鬧鐘關掉,跨坐在他身上的女友的全息投影也一并消失。
羽涵每晚都會花幾分鐘來錄制不同的全息投影,然后按時發送到李泉的鬧鐘接收卡里面,這樣等他醒來的時候就能看見女友以各種誘人的姿勢喊他起床。
“小丫頭越來越會撩人。”李泉嘀咕了一句,迅速穿好衣服,走進浴室洗漱。鏡子里的自己臉色不太好,畢竟昨晚十一點半才上床,凌晨四點又被羽涵的電話吵醒,此刻難免有些精神恍惚。洗漱完畢,他坐到餐桌前,手指在桌面上輕敲了一下,隨即喊道:“一杯牛奶燕麥粥,四片吐司,涂草莓果醬?!?p> 李泉所處的生活工作室規模不算很大,但設備齊全,并且建有獨立的微型廚房,只要他在餐桌前吩咐一聲,智能助手RZ會立刻去為他準備食物。
七十二秒后,機械履帶壓過木質地板的聲音傳入李泉的耳中,形似長方體的RZ來到他身旁,四平八穩地舉著他的早餐。
李泉端起燕麥粥喝了一口,又拿起吐司塞進嘴里,草莓果醬頓時在味蕾綻放,輔以面包的清香以及牛奶的醇厚,口感絕佳。吃飯的時候他一直閉著眼,這是他在大學畢業之后就養成的習慣,仿佛如此便能夠捕捉到每夜消逝的夢境。
吃完四片吐司,李泉睜開眼,端著還剩三分之一的燕麥粥走到窗前,只見外面的立交橋上車水馬龍,一輛輛高架公交絲毫不受路況影響,鏤空的底座支撐著上層部位,像貪吃蛇似的不斷吞噬其他小型機動車,再將那些機動車遠遠拋至身后。李泉想起當年與女友初見,正是在一輛從郊區通往市中心的高架公交上,他還記得那時的羽涵扎著馬尾辮,清純如雪,瞬間就澆滅了夏日的炎熱。
“我的工作已經漸進尾聲,下午五點前差不多可以完成。”李泉和RZ交談,“羽涵這小丫頭估計是覺得我最近幾天都沒有陪她,所以才會在凌晨打來電話發泄委屈吧。RZ,幫我出個主意哄她開心?!?p> “根據以往的經驗與模擬情景分析,RZ建議您陪女友去吃甜品,再帶她到游樂場玩一次‘穿越時空’,有百分之九十的幾率讓您的女友送上香吻獎勵。”RZ的聲音輕快明朗,容易使人放松。
“就這么辦!”李泉打了一個響指。
RZ知道“響指”代表的命令,迅速去臥室拿來李泉的手機,并用兩條細長的機械手臂把手機卡住,電子睛閃爍,光芒投射到手機的左側接口,一塊淡藍色虛擬屏幕呈現在李泉面前。
李泉伸手點擊休閑APP,花高價定了兩張本市游樂場“穿越時空”項目的情侶票,時間是傍晚八點。然后他給女友發了一條短信,讓羽涵下班后在公司等他。
做完這些,李泉將剩下的燕麥粥一飲而盡,走進工作間繼續努力。他對神經生物學博士蔡衡文編寫的“如何通過藥物改變突觸形態結構從而提升腦力”的調研報告很感興趣,這兩天的工作重點也一直圍繞著此篇報告。
“……假設特定的突觸被既定的藥物改變了形態結構,作用于相關神經元,進而壯大特定的神經簇,就會塑造全新的記憶震蕩回路……再通過刺激大腦海馬體等邊緣系統主導的情緒回路,或許能夠引起思維的超進化……技術成熟后,人類的記憶能力可以增強數十倍到上百倍,抽象的意識也將具象化,形成一種‘意識流’,甚至堪比所謂的‘靈魂出竅’……”李泉把自己的觀點及設想寫成了一篇短論文,與幾份整理好的附件一起發送到蔡衡文博士的郵箱里,終于結束工作。
他掃了一眼墻上的掛鐘,十六點二十二分,早已錯過了午餐時間。此刻他才恍然有了饑腸轆轆的感覺,吩咐智能助手RZ為他準備一大碗蘭州拉面,然后坐到餐桌前安靜地等待。
RZ腦內設有特殊程序編碼,禁止打擾李泉工作,所以也沒辦法提醒他注意休息與飲食。但是RZ執行命令從不含糊,很快將拉面送來。
吃完“午餐”,李泉在RZ的建議下換了一身簡潔清爽的行頭,稍微打理了發型,于十七點準時出發,開著他的新款邁巴赫S級轎車上路。
羽涵的公司位于本市二環線,李泉從三環東側出發,花了近一個小時才抵達,而羽涵正好從公司大門走了出來。只見她穿著一條小腳褲,搭配卡其色短靴,令其細長的雙腿更顯筆直誘人。視線上移,一襲條紋襯衫利索干練,頗具職場女性的魅力。
李泉下車,朝女友揮手示意。羽涵看到他,俏臉立刻綻放笑容,遂加快步伐,緊接著給了李泉一個大大的擁抱。
“小丫頭,這才多久不見啊,你怎么越來越漂亮了?”李泉輕刮了一下羽涵的鼻梁,眼中飽含寵溺。
羽涵今年大四,距離畢業僅剩半個月的時間,她已經在公司實習了九十天,因為表現非常出色,一畢業就可以正式簽約。
“哼!”羽涵仰起頭,鼻孔出氣,裝出兇巴巴的樣子,“壞蛋學長,這些天你如此冷落我,別以為隨便夸我一句就沒事了!”
當初兩人相戀的時候,羽涵才剛上大一,而李泉已是大四老生,所以羽涵總喜歡喊李泉“學長”,這個稱呼也是他的專屬。
“準備帶你去游樂場玩?!崩钊⑽唇忉屪约汗ぷ髅?,他勾起羽涵的下巴,與其對視,“本學長可不是隨便夸你,我是正兒八經地贊美你?!?p> “這還差不多,算你有心?!庇鸷旖巧蠐P,隨手將一縷垂下的發絲撩到耳后,盡顯嫵媚,“我想讓你陪我坐公交去游樂場,可以嗎?”
不知為何,李泉隱約覺得女友在強顏歡笑,她的內心似乎藏著莫名的惆悵。但李泉并不清楚羽涵有什么心事,他明白現在不是詢問的好時機,故而點頭說道:“當然可以?!?p> 兩人很快坐上了102路高架公交,羽涵靠在窗邊,握著李泉的右手,視線卻迷離于窗外形形色色的車流之中,仿佛失去焦點。李泉用余光注視羽涵的側臉,突然發現她成熟了許多。
經過五站路,羽涵低頭從包里拿出她的手機——只有撲克牌的一半大小,厚度也僅與一張銀行卡差不多。只見她用拇指輕點右下角的指紋感應區,手機兩側頓時像波浪似的散開,無數微型芯片上下起伏,在極短的時間內組合成6.2寸的屏幕。
“這是‘Magic Procedure’!”李泉異常驚訝,“我記得這只是一款概念手機啊,不是說至少還要等三年才能上市嗎?”
國內外的許多科學家都在研究“可編程物質”,他們進行過大膽設想——讓納米級電腦芯片根據既定電荷的不同來產生五花八門的組合方式,從而自由改變形狀。該項技術運用到手機上面,就能制造出便于攜帶與使用的“Magic Procedure”。根據科學家的預測,至少要等到2056年才能上市。
“裝傻啊你!”羽涵翻白眼,“這不是你送我的禮物嗎?”
李泉的確說過等“Magic Procedure”一上市就給女友買一個,但他可以對天發誓,自己真的不知道此款手機已經上市了,畢竟現在才2053年。李泉懷疑羽涵因為這件事而不高興,所以才故意說手機是他送給她的;于是他只好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不再開口。
羽涵盯著李泉看,瞳孔深處有些異樣的情緒在涌動。良久,她幽幽地說道:“學長,還記得你每天吃早餐都要閉上眼睛,這樣真的可以回憶起夜晚曾做過的夢?”
“或許吧。”李泉聳肩,搞不懂女友想表達什么意思。
“夢特別能蠱惑人心?!庇鸷D頭,又將目光擱置在窗外的車流之中,“尤其是你非常相信自己的夢的時候?!?p> 李泉皺起眉頭:“小丫頭,是不是做噩夢了?”
“嗯……”羽涵將腦袋枕在李泉的肩膀上,視線依然停留于窗外,“我做了一個很可怕很可怕的夢,我覺得我應該自殺,而且應該及時告訴你……”
“難怪凌晨給我打電話?!崩钊焓謸ё∨?,“傻瓜,夢只是由內外環境以及某些因素的刺激而引起大腦的小部分神經細胞活動,只是低水平的意識狀態,況且通常情況下都是非自愿的??偠灾瑝舨⒉豢尚?,趕緊忘掉?!?p> “好啦,不說這些了?!庇鸷褚恢恍∝埵娣馗C在李泉懷里,“你準備帶我去游樂場玩什么呢?我想玩一次‘穿越時空’,可惜沒有提前預約,不知道去了能不能來得及?!?p> “放心吧,我已經訂了兩張‘穿越時空’的情侶票,晚八點?!崩钊媾宸Z的先見之明,“如果是開車帶你去游樂場,咱們還能在旁邊的花式蛋糕店多呆一會兒。”
羽涵的眼睛都亮了:“哇!學長你太棒了!”她勾住李泉的脖頸,在他臉頰狠狠一吻,“讓你陪我坐公交是因為這樣才浪漫嘛,再說當初我們就是在102路公交車上第一次相遇的,多有feel!”
“對,有feel,很浪漫。”李泉揉了揉女友的秀發,卻有些擔憂她的精神狀況。相信夢而要去自殺,很可能是心理問題,他考慮著要不要聯系一位心理醫師跟羽涵談一談。
十九點零八分,到站,下車。
二人步行踏入一家名為“味覺物語”的花式蛋糕店,就在游樂場的入口旁。
店內仿佛被彩虹渲染,五顏六色,斑斕如畫,空氣中飄著一股沁人心脾的糖果味道,甜而不膩。李泉和羽涵進了一個小包間,剛落座,他們的面前便彈出一塊雙向半透明屏幕,呈現各種制作蛋糕的圖像,讓人眼花繚亂。
這家店很有特色,顧客可以自主選擇怎樣制作蛋糕,再由機械甜品師來完成,具體的流程也非常詳細,能充分發揮顧客的想象力與創造力。
不過李泉對此向來是不感冒的,他舒服地靠著皮椅,看女友興奮地用她那纖細的手指在屏幕上滑來滑去,蛋糕的雛形也就逐漸立體。
“注意時間,咱們至少要提前二十分鐘進游樂場。”見羽涵太過投入,并不斷修改她的蛋糕,李泉不由得出聲提醒。
“知道啦,馬上就搞定了?!庇鸷f著,在蛋糕上面淋了一層奶油,又仔細點綴了些許香蕉果肉,“大功告成!你覺得怎么樣?是不是很可愛?”
李泉掃了屏幕一眼,女友創造的作品極富想象力——底座涂抹了棕黑色的榛仁巧克力,側面用粉紅色草莓果醬繪制出奇怪的紋路,像是英文字母;中間部位堆積著深綠色豆沙,擺成心形,周圍則撒落黃色的香蕉果肉;再配上乳白色奶油,簡直是……亂七八糟。
“你開心就好?!崩钊滩蛔⌒α似饋?,但笑容里卻藏著一抹凝重。
“討厭!”羽涵不滿,鼓起腮幫,比她的蛋糕可愛多了,“虧我還特意用你愛吃的草莓果醬寫了‘There is no hiding from lover's eyes’(什么也瞞不住戀人的眼睛),你根本就沒注意看!”
草莓味的食物大多比較符合李泉的口味,他身邊的朋友都覺得一個大老爺們喜歡草莓味實在怪異,但他不以為然,依舊堅持自己的愛好;不過他只是喜歡草莓味的食物,卻并不喜歡吃草莓,他最喜歡的水果是香蕉;這些小細節羽涵非常清楚,所以才會在蛋糕上點綴香蕉果肉。
“我錯了?!崩钊贿叺狼敢贿咟c擊屏幕,選了“極速出爐”服務。這是vip選項,機械甜品師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將顧客的蛋糕制作完成,但要收取額外的費用。
僅僅七分鐘,羽涵創造的作品就被送上餐桌。
李泉象征性地嘗了一小塊,剩下的部分全被羽涵獨自解決掉了。吃完甜食的她心情特別好,拉著李泉的手直奔游樂場。
游樂場占地面積極廣,許多新穎的設施都非常有意思,而最火爆的“時光飛船”入站口,游客們更是排起了長龍。
這是一艘不會前進的“飛船”,它的運行軌跡是在時光長河之中逆游,帶領乘客回到過去。
因為提前花高價訂了票,李泉和羽涵不用排隊,直接攜手走進“時光飛船”。長相甜美的乘務員熱情接待了二人,并將他們引至一對情侶座。
“尊敬的先生與美麗的女士,你們想回到哪一年呢?”乘務員微笑著詢問。
羽涵搶著回答:“我和他剛戀愛那會兒?!?p> “好的。”乘務員繼續保持微笑,“請戴上‘記憶頭盔’。兩位的思維數據的頻率必須維持同步,這樣才能保證你們一起穿越,所以,要集中精力回憶過去的場景哦?!?p> 李泉依言戴上頭盔,幾條電子觸手從內部探出,分別貼在他的太陽穴與腦后,發出了細小的嗡鳴。他自然知道所謂的“穿越時空”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穿越,畢竟現在的科技遠沒有達到能夠讓生命體穿越的地步。這個游戲項目,是通過刺激腦細胞,強化神經元之間的遞質傳導,造成特定的記憶震蕩回路變得活躍,使人陷入一種“類夢境”狀態,從而以為自己真的穿越回到過去。
說白了,就像是在夢里重新經歷一遍曾經發生過的事情,等夢醒了還會覺得神清氣爽、精力充沛,猶如睡了一個好覺。
見羽涵也戴上頭盔,李泉轉臉朝她眨眼。兩人的頭盔之間有一條紅色的水晶軟管道相連,當他們的思維數據頻率同步時,水晶軟管道會變成綠色。
“兩位有十二分鐘的時間用來回憶,我就不打擾你們了。如有任何需要,請隨時點擊這里?!背藙諉T指了指墻上的按鈕,保持微笑優雅地離去。
每一對情侶座都是在特殊且密閉的船艙內,與其他乘客所處的空間并不一樣。羽涵和李泉可以隨意聊天,不用擔心有人打擾。他們共同緬懷著剛談戀愛的那段日子,不知不覺,連接在兩人頭盔之間的水晶軟管道就變成了綠色。
“親愛的乘客們,飛船將在三分鐘后啟動,請各位及時服用右手邊的‘時光膠囊’,祝大家旅途愉快。”溫柔的女性聲音響徹在所有人的耳畔。
李泉低頭,看見右手邊出現了一枚白色膠囊,靜止于空中,沒有依托,不受重力影響。他拿起膠囊放入口中,膠囊立刻融化,恍若無物。很快,他覺得昏昏欲睡,逐漸陷入了“類夢境”狀態。
“下一站,步行街,有下車的乘客請提前做好準備?!?p> 機械而冰冷的聲音喚醒了李泉,他的視野內緩緩有了畫面,周圍人影綽綽,極其模糊。一片朦朧中,他不斷深呼吸,調整了一會兒,眼前的畫面終于變得清晰。他發現自己站在一輛高架公交上,握著的扶手有些微涼,觸感真實。
李泉明白他已經成功“穿越”了。他朝兩邊看了看,只見羽涵也在這輛高架公交上,離他并不遠。不得不承認,記憶頭盔塑造的他和女友第一次相遇的場景非常值得稱贊。
“小丫頭,感覺不錯吧?”李泉走到羽涵身邊,將左手隨意搭在她的肩膀上,聞了聞她的秀發,是屬于大一那年的淡淡香味。
不料羽涵竟如同觸電一般,連連后退,惶恐而懊惱地質問道:“你誰???!”那動作、那眼神、那語氣,皆不像假裝。
李泉愕然。
周圍的乘客紛紛投來異樣的目光。
這些人只是殘存于記憶里的數據投影,李泉并不會在意,他望向羽涵,卻絲毫看不透她?!霸趺?,跟我玩陌生人游戲?”既然女友與李泉一起“穿越”了,他們就是記憶世界的共同締造者,她絕對沒理由會在記憶里不認識他。
“神經病!”羽涵猛地一瞪眼,“如果你單純地搭訕也就罷了,但你不該對我動手動腳,我最討厭你這種人!簡直惡心!”
說完,她走到車門旁,踩著感應臺階,整個人降至高架公交底部。
市區的高架公交一般有四點六米左右的高度,乘客坐在上層,而鏤空的下層約有二點一米,所以乘客想要下車的話必須先通過感應臺階降至底部。
李泉終于愣住了,他杵在原地,甚至連思維都出現輕微的混亂。
就在他發呆的時候,公交到站,羽涵下車。
“等一等!”李泉反應過來,喊了一聲,然后直接從高架公交上層跳了下去。他屬于那種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類型,平時經常鍛煉,身體素質很好,即使在現實世界,他也可以輕松地從兩三米的高處一躍而下,更何況這是在記憶世界,他就算從二十米的高處跳下來也不會出事。
落地后,李泉迅速跑到羽涵面前,擋住了她的去路:“你……真的不認識我?抬頭看看,空中的黑色鐘表,你能不能看見???”
在李泉眼中,天上并沒有太陽,一塊圓形的黑色鐘表取而代之,那是時間提示。鐘表被劃分出十二格,上面只有一枚指針;在記憶世界里度過五個小時,指針便轉動一格,而在現實世界卻只過去五分鐘;當指針轉動一周,相當于現實世界的一個小時,記憶世界則會崩潰消失,“穿越”旅程結束。
“沒完沒了啊你!”羽涵怒容滿面,“我告訴你,雖然你長得不丑,可是你剛才的所作所為已經讓我覺得厭惡,我懶得理你,你還是趕緊換一個下手目標吧。對了,多說一句,你的搭訕技術真爛?!?p> “難道……你的確沒有‘穿越’嗎?”李泉垂首,喃喃自語,心里有了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他突然朝著身邊的一棟大廈打出一拳,上百米高的大廈竟轟然倒塌!
如果這個記憶世界是由李泉和羽涵共同締造,那么單憑李泉的念力是無法隨意將其破壞的。此刻他一拳打塌了一棟大廈,說明這個世界的締造者僅他一人。
由于破壞了大廈,造成記憶世界的不穩定,空中的黑色鐘表驟然加速轉動。
李泉嘆一口氣,不顧周圍群眾的哭喊與尖叫,繼續進行破壞。在他一念之間,天崩地裂,狂風呼嘯,無數建筑物爆裂,化為塵埃,仿佛世界末日降臨。站在他面前的羽涵嚇傻了,顫抖著不知所措。
“小丫頭,別害怕,我愛你。雖然這個世界是假的,但我的話是真的?!崩钊p輕抱住羽涵,“對不起,本來應該和你一起享受這個世界的回憶,可惜你沒有‘穿越’,我實在放心不下,必須加速回到現實,只能先將這個世界破壞了?!?p> 話音剛落,黑色鐘表正好轉動一周!
“學長,你醒了?”
是羽涵的聲音。
李泉慢慢地睜開雙眼,發現自己正坐在“時光飛船”的船艙內。他望向羽涵,后者眼眶泛紅,神色顯得特別憔悴。
“你怎么了?為什么沒和我一起‘穿越’?系統有問題?”
羽涵搖了搖頭,哽咽道:“學長,我明白了,那個夢是真的……我是一個沒有過去的人,又怎么能穿越回到過去呢?”
“小丫頭你聽我說啊,夢都是騙人的……”
沒等李泉的話講完,羽涵一把將她的記憶頭盔摘掉,徑直跑了出去。李泉心急如焚,連忙和羽涵一樣摘掉了頭盔,在羽涵身后狂追。
按理說,李泉手長腿長,又經常鍛煉,本該很快追上羽涵,可他就是怎么追也追不上,簡直匪夷所思。羽涵的速度非??鋸?,從“時光飛船”的入站口跑了出去,很快離開游樂場,進了附近的一幢居民樓。
李泉跟著羽涵跑進居民樓,卻見她已經站在電梯內。李泉立刻沖了過去,然而電梯門閉合了,任他多么用力拍打也無濟于事。
好在李泉的頭腦還算清醒,他轉身踏上樓梯,以極快的速度跑到二樓電梯前,可惜錯過了電梯。他咬緊牙關繼續奔跑,直接來到四樓,然后使勁按動電梯的按鈕。不料電梯經過四樓的時候并沒有停下來開門,似乎出了故障。
“該死!”李泉忍不住咒罵,旋即想到了什么——“天臺!她肯定是想去天臺!”李泉不敢懈怠,也沒有選擇,只能繼續往上跑。
當他終于爬到天臺,整個人都累癱了,汗如雨下,腿部肌肉不斷抽搐。他跌坐在地面,大口喘息,許久才緩過勁。
而羽涵此刻正站在天臺的邊緣。她張開手臂,秀發在風中飛揚,如一雙溶于夜色的翅膀。
“小丫頭!你快下來!危險!”李泉抬頭看到了羽涵的動作,驚得渾身汗毛炸立。
“學長……”羽涵的臉上滿是淚痕,“求求你不要勸我……我害怕,害怕因為你,我就沒勇氣跳下去了……可是只有我死了,你才會看清一切……”
“別!不——”
沒有給李泉開口的機會,羽涵向后一躺,宛若折翼的蝴蝶,翩然墜落。
李泉抽搐的雙腿瞬間又有了力量,他連滾帶爬地奔到天臺邊緣,拼命往下伸手,卻什么也抓不住了。
“砰!”
一聲巨響,羽涵砸在了一輛“載貨陽臺”上,緊接著從窗口滑到了陽臺里面。
這幢居民樓每家住戶的陽臺都是可移動的載貨陽臺,陽臺就像一輛貨車,側部裝有特殊齒輪,能夠貼著墻壁上下行駛,方便住戶運送東西。剛才二十四樓的某家戶主正操縱載貨陽臺從下往上運一張新買的木床,恰好看見羽涵從天而降,連忙控制載貨陽臺將她接住。
絕望的李泉猛地看見了希望,顫抖著拿出手機撥打120,同時將位置坐標發了過去。打完電話,他跌跌撞撞地下到二十四樓,在那家戶主的幫助下把女友抬上疾馳而來的急救反重力飛車,直奔醫院。
焦急地等待了近三十分鐘,手術室上方的紅燈熄滅,大門緩緩打開。
“醫生,她……”
“傷者幸無大礙,不過還處于昏迷狀態,估計兩三個小時后才能蘇醒?!?p> 聞言,李泉長舒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得到松弛,下一秒,他覺得天旋地轉,差點兒摔倒。稍微休息了片刻,他打起精神,為羽涵辦理了住院手續,然后就在病房陪著女友,等待她的蘇醒。
或許是體能消耗太多,再加上精神刺激,李泉不知何時竟趴在床邊睡著了。
“大懶蟲!起床啦!”
鬧鐘傳出羽涵的聲音,將李泉喚醒,他睜開雙眼,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周圍的環境熟悉而陌生,似乎是他的臥室,又似乎不是。
“吱呀。”
臥室門被推開,一名中年男子端著咖啡杯走了進來。
“大泉,醒了啊。抓緊時間準備一下,今天上午的發布會咱們可不能遲到?!?p> “羽涵呢?”
“誰?”
“羽涵!舒羽涵!她人呢?”
“你是不是睡糊涂了?”
“他媽的別啰嗦!羽涵在哪?”
“大泉,弟妹都去世一年了,你怎么回事?”

非火X
大學時期寫的短篇作品,文筆有些稚嫩,不過挺有意思的。還有三章就完結了,發出來留個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