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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下的紫羅蘭

第九章:這是他應得的(4)

陽光下的紫羅蘭 蘇維埃瓦西里 2642 2021-12-29 00:00:00

  見到迪特福利特一打亙,潛在的那些反對者一下子就興奮起來了。

  「我們的文化是戰爭文化,自古以來就沒有復健傷殘老兵的傳統,民眾也似乎并不在乎這樣的問題,當兵的也只是在戰后逆來順受……而且,本質上來講,軍人就是為國家犧牲的……」只見一個戴著酒瓶底眼鏡的瘦弱文職人員直接挖苦道,妄圖從文化上否定這樣的提案存在,但是卻一不小心引起了軍人集體的反對:

  「你個小麻稈說什么呢!」「沒有我們軍人,國家哪里還有安定!」「我們戰后受的苦你們完全不知道!」「社會風氣就是你們這些喉舌帶壞的!」

  于是,本來較為理性的討論因為一派先變得狂熱而變成了一場互相攻擊的鬧劇。整個議會被軍人和文人完全割裂開來,互相攻擊著,海陸軍此時也放下了內部的矛盾,一致對外,狠狠批評這些出言不遜的文人。而文職干部覺得這些軍人就會窮橫,也不屑一顧,但是被對方的暴脾氣一頂,也開始罵起來。

  「夠了!一點沒有國家精英的樣子!成何體統!」

  終于,議長大喊一聲,終止了這個毫無意義的爭端。所有人聽到這話,都漸漸的安靜了下來。

  「布甘比利亞伯爵。您提案的出發點是好的,可是客觀阻力也是存在的。第一,國家的財力不足以支撐資助這些老兵;第二,現在愛國的社會風氣和文化習慣并沒有養成,推行下去會有較大的阻力;第三,如果我們要發揚愛國教育,鼓勵軍隊的話,無異于再次厲兵秣馬,對整個大陸產生不穩定因素;此外,如果這種行為在全大陸會議上得到支持,地方的反抗勢力就又會借勢抬頭,我們不得不防啊。因此,我覺得您的提議還應該再加以考慮。」

  議長用溫和的評價,給這個提案再一次封上了可能性。而迪特福利特也只是悄悄合上了發言本,敬了個軍禮,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不再說話。

  又失敗了啊……但是明天,我還得接著干才是……他這樣想著,后面的會議他一點也沒有聽進去。

  薇爾莉特往后翻了幾頁,找到了一篇簡單的作者序。這個序很短,只有短短幾十行,仿佛是在為什么留位置一般:

  作者序

  這本書的面世,純屬是一個偶然。起初,筆者本意是寫一篇有關于戰爭的編年史。但是,在編寫工作即將開始的時候,我遇見了一個女孩。她長得美若天仙,卻作為一名士兵在戰爭中失去了雙臂,如維納斯一般。即便如此,她還是堅守著自己的信念,堅強的活著。后來,她把她的故事告訴了我,我才得以了解這戰爭中的一段真摯的感情和真實的、屬于我們這些戰爭中「炮灰」的故事。

  在歷史的漫漫長河中,一個人的生命,或許顯得那么無足輕重。但是在一個少女兵,在一個年輕戰士的眼里,身邊的人、自己想要守護的人的生命,又是那么的刻骨銘心。只要維度不同,高度不同,這個世界的樣子就天差地別,如同宏觀和微觀一樣。但是,我們是人,而非神。用神的視角來看我們的世界,一切都是美好的、雄偉的、壯闊的;而作為一個人,我們只希望自己愛的那個他永遠不要離開。

  最后,是關于這些戰爭里的英雄們。他們戰斗,相愛,相救,相別,只是為了保護自己身邊的人,保護自己祖祖輩輩生活著的這片土地。雖然這場戰爭打到最后已經是為了殺戮而殺戮,但是所有人都只是受傷的、憤怒的、失去理智的人。他們愛到深沉,他們戰的勇猛,因為他們想讓我們活著。北方也是,南方也是,所有的軍人都是為了老百姓而走上戰場的。雖然理念不同,雖然邏輯不同,但是他們都是愛著自己身邊的人的。因此,不管你是誰,看到身邊的老兵的時候,希望你能善待他們。他們也是人,而且比大多數人來的勇敢,比大多數人更愛自己的親人、朋友和故鄉。

  我渴望每一個戰士都能被銘記,但是我更渴望每個人都能好好活著。

  雖然是短短的幾段,但是每一句都完完全全的說到了薇爾莉特心坎里。回想起自己四年來的堅守,薇爾莉特突然感覺到了一種說不清楚的酸楚和委屈。

  我真的愛著這個世界嗎?她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幫助他人也好,和人共情也好,替人寫結緣的書信也好,讓身邊的人感到溫暖也好,真的是我本來的樣子嗎?

  說到底,自己也只是愛著他而已。

  世界什么的,完全不如他重要。

  與其說在變得充滿人情味,變得能夠理解感情,進而給他人帶來溫暖,倒不如說是自己僅僅是在勉強涂飾、自我催眠罷了。自己表現得越堅強,在戰場上拼殺的時候越勇敢,在生活里越獨立、越高冷,和少校有關的一切就變得越脆弱和柔軟。

  在工作中,自己大方得體,注重禮儀,不卑不亢;

  在少校面前,自己柔弱愛哭,毫無防備,像個孩子。

  在沒有他的日子里,自己拼盡一切保護別人,把自己的利益縮進塵埃;

  在他在身邊的日子里,自己拋下其他的一切,只想和少校永不分離。

  說到底,自己是畸形的,無論是在心靈上,還是在行為上。

  堅強和脆弱從來不是反義詞,而是共生體。

  就像再堅固的碉堡后也會有易碎的門,再完善的防線上也會有薄弱的缺口一樣。

  少校,就是自己最脆弱的話題,能讓自己卸下所有偽裝和防御,任人宰割。

  因為他,才是自己真正意義上的整個世界。

  這樣一來,很多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情就變得很好解釋了。

  為什么不會想回到被發現的那座孤島上,再去過孤身一人的日子?

  為什么會在難過的時候、深夜的時候、受傷的時候總想起他來?

  為什么會不斷自我催眠,故作堅強?

  為什么要像瘋癲一樣,拼死去保護別人呢?

  為什么要像是守護信仰一樣,像他一樣拼命的活下去?

  就是為了他,為了自己的整個世界啊……

  想要讓他幸福,讓他完整,讓自己變成他的一個附屬物,甚至是器官。

  因為愛著他,所以愛到畸形。

  可以作為一個人獨立地活在這個天空下,但是不能獨立地活在沒有他的世界。

  因為沒有少校的地方,與真空無異。

  她想明白了。

  自己為什么活著,為什么愛,為什么要去理解這些感情。

  就是為了能在他的面前,好好回應那句幾乎是永別前的告白:

  我打心底里,愛著你。

  她明白了,那句她一直沒有明白的話,其實是所有人世間感情的總和,不,是乘積。

  所有的感情都包含在里面,一切自己理解到的感情,都溶在那幾個字里。

  因為他是她的一切,她也是他的一切。

  那一句話,是對自己的唯一說的,因為失去的話,自己就會一無所有。

  那個「愛」,不是所謂戀人的愛,也不是父女的、兄妹的、戰友的、同志的愛,而是所有情緒的融合體:

  同情、可憐、愛護、保護、關心、在意、拯救、擔心、迷茫、牽掛、眷戀、責備、難過、自責、友善、和藹、照顧、批評、后悔、逃避、糾結、疑惑、猶豫、愧疚、受傷、對不住、想不清、看不透、沒勇氣、求生、感謝、迷戀、仰慕、贊美、充滿希望、自我否定、自暴自棄、鼓起勇氣、期盼未來、回憶過去、無所適從、舍己為人、放下執念、自我剖析、刨根問底……

  她只是想守住自己的一切,不讓這份美好隨他一起離去。

  良久,她擦干眼淚,默默拈起一張紙,插在打字機上卷了下去。

  這是我的故事,也是我的生命之源啊。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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