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怎么說，遲來的道歉，總比沒有來得強。
至少，她耿耿于懷了那么多年的一個芥蒂，至此，也算是塵埃落地。
翻篇了。
感受到一抹涼意，蘇妙抬頭望向天空。
“下雪了。”
星星點點的雪花出現在視野，所有人都抬頭望去，神情各不相同。
蘇承合當年的一身肌肉，如今已被躺成了虛弱。年近半百的他逐漸繃緊了唇線，逐漸下墜。可強忍得住淚意，卻忍不住情緒。
枉負罪名五載，老天爺終于為他飛了次雪。
像是在慶賀他沉冤得雪。
蘇妙留意到這份情緒，挽住他的胳膊，輕聲細語：“爸，別難過。咱什么苦都吃過了，以后都是好日子。”
一句話，卻讓鐵骨錚錚的老爺們破了防。
他側過臉點著頭，眼眶發紅，一眨，眼淚就無聲落了下來。他趕緊抹了把臉，強行壓下情緒，露出高興的模樣拍了拍蘇妙。
哽咽許久，終于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以后，爸爸也會一直保護你。”
蘇妙趕緊把臉轉開，抬起臉望天用力吸了吸鼻子，這才勉強克制住淚意。
某種意義上，她真的很幸福。
她有一對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媽媽。
正是因為被他們關愛著，她才能有勇氣與能力獨自對抗后來的一切。
……
不對。
也不算“獨自對抗”。
蘇妙目光落在顧宇臉上，顧宇有所察覺，對上了她的視線，彎起了眼睛。
于是，她也彎起了眼睛笑。
……
她還有顧宇。
……
后面的接風洗塵大餐，顧宇三人本來也邀請了錢立清，但后者趕著回杭城談戀愛拒絕了。
蘇妙看向顧宇：“那剩下的幾份訴訟怎么辦？”
“剩下那幾份我隨便找個認識的老同學都能解決，就別妨礙老錢回去掙大錢了。”
見一旁的蘇承合滿臉疑惑，二人主動向他解釋了這幾份訴訟。
吳正燁雖然已經死亡，無法提起刑事訴訟，但該走的民事訴訟還是要走。這五年來，他父母對他們蘇家進行了各種傷害，甚至還打斷過蘇母的腿。
是時候討回公道了。
至于另外幾份，蘇妙看了顧宇一眼，而后淡淡道：“就是一些附帶的，不是什么大事。”
顧宇心領神會地應和，而后轉移了話題：“爸，這大冷天的咱要不去吃個火鍋吧？慶祝慶祝。”
“打住。”
蘇承合側目，淡淡瞥了他一眼：“這聲‘爸’可不興叫。”
顧宇呼吸停頓了片刻，而后差點把持不住表情，眼神趁機勾了一旁的蘇妙一眼，又收回。
“這不早晚的事。”
蘇妙害羞地背過身去：“趕緊走吧，凍死了。”
……
火鍋店包廂。
熱火朝天開吃了大半程，顧宇還是不可避免地收到了未來岳父審視的目光。
“你接下來有什么打算？繼續讀研當律師？”
“對。不過爸您放心，雖然跟之前的公司解約了，但我還有個人賬號。靠運營個人快音賬號，趁近段時間熱度還在，再同步發展一下其他平臺，收入方面雖然比不過以前，但養活自己不成問題。大概率還能養一下您和我媽。”
面對未來岳父，顧宇斂起往日的性子，看上去像極了老實孩子。
倒是蘇妙有些詫異他還打算繼續網紅身份。
這件事，他都沒跟她提過。
蘇承合長嘆了口氣，表情有些落寞，眼中竟然已經有了幾分滄桑的垂暮感。
“躺了這么多年，整個世界都陌生了。以前吃飯還得看菜單，現在拿手機掃桌上的什么碼就能點菜了。又是電商主播，又是網紅，搞個賬號都能賺那么多錢……想也想不到。”
聽著父親這番話，蘇妙也有些感慨。
身處其中或許沒有太大感覺，但仔細想想，這幾年，互聯網發展的速度確實太快了。
以前出門，怎么說也得帶點現金，現金還得分硬幣和紙鈔，否則搭公交車會很不方便，而現在，一部手機全搞定。
“爸，您跟我們一起去杭城住吧。”
顧宇忽然給出這個提議，蘇承合下意識想拒絕，但蘇妙卻搶先一步給出了支持的態度。
注意到他的反應，蘇妙才停下來：“爸，你不愿意嗎？”
蘇承合忽然有些無措。
“也不是……就是，我也沒想好呢。”
蘇妙剛想給他解釋原因，卻聽顧宇忽然改口：“不去也沒事，反正我現在也沒事，備考在哪兒都能進行，要不我陪咱爸留在這里，正好也能幫咱爸熟悉一下五年后的世界。”
蘇妙詫異地看向他。
卻見顧宇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
顯而易見，眼下，還是先攻克下岳父大人這道難關。
畢竟……在座三位誰都沒有忘了當初刺激得他醒來的那一幕。
史詩級的社死現場吶。
……
“一口一個咱爸的，叫得那么親熱。我可都聽到了，你讓我閨女難過了那么多年。”
果然，蘇承合繃起了臉。
不過看上去并不是十分嚴肅。
但，顧宇還是在腦中拉響了警報，趕緊端正態度點頭哈腰：“是，以前確實是不懂事，完全沒想到她也喜歡我。我還以為是我單方面暗戀她來著。”
聽到這話，蘇妙未免有些不服氣，嘟囔：“你那是暗戀么……”
才多久？
她才是真的暗戀了整個青春！
顧宇有些羞赧地手指扣了扣頭發：“那么明顯嗎？”
忽然，他看向蘇妙，表情逐漸變得費解。
“所以你當時其實知道我喜歡你，那干嘛還要對我說那些話？”
害得他以為，她是在提醒他自己這份感情是被她拒絕的。
他還默默傷心痛苦了好一陣子！
……
蘇妙無語。
“我的意思是說，要說暗戀，在我面前你有資格嗎？”
顧宇乖巧閉嘴。
確實……
“我真傻，真的。”回憶著過去的點點滴滴，那些在一起的畫面，無數個互動的細節，顧宇都忍不住無奈。
“我以前真是沒開竅，跟個傻子一樣，居然一點沒意識到你還喜歡我。”
說到這，他忽然靈光一閃，掏出手機打開快音。
顧宇點進了置頂視頻，表情變得無措起來。
他看了看蘇妙，又低頭去看手機，默默打開了微博，點進了蘇妙的賬號。
【貓貓愛吃魚】
多么明顯的暗示。
妙妙，愛，吃，宇……
顧宇心底漲滿的感動與心疼，忽然瞬間變了味道。
嗯？
怎么感覺，有點，不對勁？
他看向蘇妙，眼神意味深長：“你……”
蘇妙沒看到他手機屏幕里的內容，因此沒明白顧宇為什么忽然一臉復雜地看著她。
“怎么了？”
“沒，”顧宇收起了手機，收起表情，只剩下唇角上揚的那抹弧度，“回去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