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任亦寧去了舅舅家“狗窩”,從里面搜尋了一本武俠小說《倚天屠龍記》,又拿了一本卡耐基的《人性的弱點》。
又是一年春來早。
2008年的陽春三月,哈爾濱依舊是寒風蕭蕭的天氣。
關麗娟和高軍決定把川香閣飯店兌出去后再另外開家店,這家飯店開了五年了,生意一般,現在兌出去能賺個十幾萬。
任亦寧很是不解,問高軍,“小舅舅,這飯店開得好好的,為什么要兌出去呢?”
關麗娟替高軍解釋,“咱們這家飯店賺錢的高峰期已經過去了,現在雖然也賺錢,但賺得不多,把它兌出去還能賺個十幾萬,而且,我們還能另外開一家新店。”
開新店就那么容易么?
這事兒對于高軍他們這幫人來說,還真挺容易。
任亦寧在川香閣干了半年,聽得最多的就是誰家新開了飯店生意好不好,誰家的飯店兌出去掙了多少錢。
尤其是段氏兄弟,專門開店經營一兩個月,然后兌出去賺錢,這樣子用乾坤大挪移的方法折騰,幾年下來,段氏兄弟折騰成了他們圈子里最有錢的人。
川香閣飯店很快就以二十八萬的價格兌了出去,當年,高軍兩口子兌這家門面只用了十一萬,開了五年的店,賺來的錢,不僅在老家買了兩套房,又買了車,回老家時,穿貂皮大衣,戴大金鏈子,整個一個衣錦還鄉的派頭。
飯店兌出去后,要開新店起碼得用半年時間去選址,而后裝修什么的也得花一兩個月。
于是,飯店僅有的幾個員工就得解散,錢中華早就在大飯店找好了工作。二桿兄也要回老家娶媳婦去了。
臨行前,二桿兄依依不舍的和任亦寧道別,“寧寧,等你今后開店了,我回來給你打工行不行?”
任亦寧心想,等我開店,你估計得等到胡子白花花。
但二桿兄這種單細胞生物估計不會想得那么長遠,于是,任亦寧笑瞇瞇的回答道,“行,等我開店我就雇你給我洗碗。”
二桿兄也笑瞇瞇的說,“行,給寧寧干啥我都愿意。”
瞧這話說得多么有情有義,感動得任亦寧少年當即把二桿兄打出租車的錢給付了。
接下來就是任亦寧的去留問題。
回到小舅舅家,任亦寧感覺比上次來拿書的時候干凈整潔多了,想來是他小舅媽終于閑下來了,知道收拾家務了。
關麗娟炒了幾個小炒菜,三人一邊吃飯一邊討論任亦寧的去留問題。
高軍建議任亦寧去深圳找他媽去。
任亦寧立馬搖頭說,“不去。”
他才不想去他老媽身邊,聽她成天在他耳邊叨叨,煩死了。
高軍說,“你不去找你媽也行,你老實點,不亂跑,不給我惹麻煩要不要得?”
任亦寧少年不高興了,說,“小舅舅,你這是明擺擺的嫌棄我。”
半年相處下來,任亦寧和高軍說話自在熟稔了很多了。
可這小子說四川話有些怪腔怪調,聽得人有些別扭。
關麗娟聽不慣,直接說,“寧寧,好好說普通話。”
任亦寧“哦”了一下,又說道,“我現在什么都沒學會,你叫我去深圳干嘛?”
高軍說,“你媽說,她現在在一個西北餐廳做廚娘,叫你過去學廚。”
任亦寧說,“我跟你學的是川菜,去西北餐廳干嘛。不去,不去,我明天準備去大飯店找工作。”
關麗娟說,“不用你去找,我早就給你宋叔說了,他現在在川福樓當主廚,你去跟他學學大飯店的流程,大飯店和小飯店有很大的差異,你去了就知道了。”
高軍又說,“你小孩子家家,現在主要是漲見識,見得多了,眼界寬了,你就知道自己想干什么,該干什么?”
關麗娟點頭贊同,接著這個話說下去,“宋明川這個人開飯店是缺一些運氣,但大廚手藝杠杠的,總是深得大老板賞識,在咱們這幫人里,算是個有遠見的人物。說老實話,我們這幫人開的小飯店只是圖個眼前利益,很少往深遠發展方面去想,不過,你要是叫我們去想,就憑我們這幫大老粗的文化水平,也想不遠,只能憑本能走一步算一步,走到哪天走不動了,也就關門歇業,再出去給別人打工。但是,寧寧,你不一樣,你還年輕,未來有無數可能,如果你真的喜歡餐飲這個行業,我希望你走得更遠一些。”
任亦寧覺得關麗娟說的話甚是在理。
但是,要說他多喜歡餐飲這個行業,任亦寧還沒有多強烈的感覺,要說走得更遠,少年人也很迷茫。
他才17歲,對未來有很多夢想但未必有規劃。
任亦寧跟著宋明川進了川福樓大酒店。
這是一座獨立建筑的三層樓的大酒店。有著最輝煌華麗的宴會廳,最豪華暖心的包廂,還有最干凈,最明亮,最寬敞的廚房。
任亦寧有些震撼,瞬間覺得自己是真正開了眼界,漲了見識,他覺得這樣的環境里干啥都舒服。
任亦寧直接在宋明川手下打荷,因為宋明川是主廚,負責的是幾個主打菜,菜不多,相對比較輕松,工資也掙到2500一個月,能掙到這么多錢還不累,再加之宋明川是盡心盡力的在教他做每一道菜,任亦寧覺得很是滿足,頭一個月發工資的時候,正好他的高中同學問他借錢,這小子大方的給轉了1000元錢。至于人家還不還錢,這小子還真沒在意過。
大飯店上菜特別講究,每一道熱菜炒好裝盤的時候,都要搭配一朵用紅蘿卜,白蘿卜,心里美蘿卜什么的雕刻出來的玫瑰花或者小動物什么的,那玫瑰花雕得鮮活的像真的一般,小動物也萌萌的超可愛,任亦寧每次裝盤做造型的時候,總是要驚嘆一番涼菜師傅精湛的雕刻手藝,有空的時候就去跟涼菜師傅套套近乎,想著學一兩手也不錯,畢竟,他老媽常說,技多不壓身。
可他師傅宋明川卻警告他說,貪多嚼不爛。
任亦寧卻辯解說,他只是學著玩。
可當他看到涼菜師傅出的一道叫龍鳳呈祥的涼菜時,他就歇了學涼菜的心思,那活靈活現,飛舞纏繞的龍鳳是一道菜嗎?明明就是一件藝術品,也不知道客人是怎么舍得吃這道菜的?他想,學涼菜沒個三年五年學不會,心不靈,手不巧也學不會。
所以,他還是好好的,專心的把熱菜學到位得了。
在川福樓上了兩個月的班,任亦寧發覺,他小舅舅和宋大師兩個人在廚藝上有很本質上的差別。他小舅舅炒菜時注重感覺,他對任亦寧說,炒菜時手感很重要,一道菜,鹽放多少,油放多少,調料放多少,都是憑他自己多年炒菜時形成的肌肉記憶來感覺。而宋大師炒菜時更注重標準化。整個廚房的配置都是標準的計時器,大大小小的刻度勺和各種溫度計,一道菜,火候,油溫,調料,水都有標準的刻度。但后廚的廚師年歲大一點的,一般情況下,都把宋大師的那些標準配置棄之不用。
不得不說,任亦寧少年是個善于觀察和善于總結的好徒兒。
但到底是感覺重要還是標準重要?任亦寧也有些迷惑,但迷惑過后也沒多想,也許,等歲數稍大了,他自然就不迷惑了。
他現在迷惑的是前廳一個漂亮小妞為什么老對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