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瑾的哭聲打破僵局。沈昭低頭見孩子攥著塊碎玉，正是她當年扔進荷塘的玉帶鉤。詭異的是斷面處鑲著金箔，與她昏迷時穿越女修補的銀針手法如出一轍。

　　“王爺每年清明都去撈。“老嬤嬤捧著藥碗進來，“去年才找全最后一塊碎片。“

　　沈昭突然沖向院中荷塘。春水猶寒，她甩開鞋襪就要往下跳，卻被蕭景珩攔腰抱住。掙扎間，他袖中跌出個油紙包，露出半塊發霉的梅花糕。

　　“永和十四年...“她想起祠堂那夜，喉間像堵著團浸水的棉，“你究竟在雪地里跪了多久？“

　　蕭景珩的沉默震耳欲聾。沈昭突然扯開他衣襟，那道橫貫后背的箭傷刺入眼簾——永和十二年秋獵，她故意引開侍衛害他遇襲，卻不知這傷每逢陰雨便鉆心蝕骨。

　　“疼嗎？“她指尖懸在傷疤上方。

　　“你送的傷藥里摻了蜜。“蕭景珩突然輕笑，“后來每逢換藥，都像在吃糖。“

　　暴雨驟然而至。沈昭在雷鳴中聽見自己的心跳，一聲聲叩擊著錯過的歲月。她鬼使神差般撫上那道疤，卻觸到滿手濕潤。抬頭才驚覺蕭景珩在哭，這個曾被她用木劍指著喉嚨都不曾皺眉的男人，此刻淚珠正砸在她虎口的舊疤上。

　　“爹爹不哭。“承瑾舉著杏枝踮腳，蕭景珩彎腰時，孩子突然將青杏塞進他口中。酸澀的汁水順著下頜流淌，沈昭突然湊上去舔了一口。

　　杏肉在唇齒間化開時，她望進蕭景珩驚愕的眼底：“真酸。“話音未落便被封住嘴唇，這個遲了十八年的吻混著血銹與梅香，承瑾的嬉笑與雨聲都退成遙遠的潮聲。

　　當夜沈昭發起高燒。恍惚間回到永和十一年的雪夜，她為賭氣在冰面獨舞，墜入冰窟時看到的玄色身影并非幻覺。夢境外傳來承瑾的啼哭，她掙扎著睜眼，見蕭景珩正用那柄永和九年的桃木劍逗孩子。

　　“...其徐如林。“男人握著孩子的手比劃劍招，正是沈家槍的起手式。承瑾腕間銀鈴叮當，奏出的竟是穿越女常哼的安眠曲。

　　沈昭的眼淚浸濕鴛鴦枕。她終于看懂這場橫跨兩世的癡纏——少年親王笨拙的激將法，穿越女溫柔的偷時光，原都是神明寫給她的情書。

　　五更天時，她摸到蕭景珩枕下的硬物。就著月光看清是把青銅鑰匙，匙柄刻著“廿七“，正是她當年在太學用的編號。記憶如煙花炸開，永和七年那個被鎖在藏書閣的雨夜，門外漸遠的腳步聲突然折返，有人從氣窗扔進包松子糖。

　　沈昭赤足奔向書房，果然在第二十七格暗柜找到落鎖的玉匣。銅匙轉動瞬間，十八封未寄出的信箋雪片般飛出。最早那封火漆印還是虎頭，稚嫩的字跡力透紙背：

　　“昭昭親啟：

　　今日你又扯壞我的發冠。太傅說君子當克己復禮，可我看見你偷藏了我的玉扣，突然不想當君子了...“

　　晨光漫過窗欞時，沈昭在滿地信箋中又哭又笑。身后傳來熟悉的檀香，蕭景珩的聲音帶著晨露的潮濕：“現在學當君子，可還來得及？“

　　她轉身將第十封信按在他心口，那上面畫著兩個打架的小人，題字力透紙背：“沈昭大勝，蕭景珩心悅誠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