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間里面，杜恩蜷縮在破舊的扶手椅上和衣而臥，尼可則在床上怔怔地盯著天花板。室外來自西伯利亞的冷風呼呼地撞擊著房子的墻壁，月亮在這種天氣下也失去了它的清冷，害怕地明滅不定起來。

　　“聽著，小子，我有個計劃……”尼可從床上顫顫巍巍地支起半個身子，那塊被用光了魔力的魔法石在他的脖頸上反射著詭異的灰色光芒。

　　“拜托，尼可，你不是說你會好好考慮的嗎？”杜恩沒有睜眼，只是把頭轉了過來，閉著眼睛無奈地回答道。

　　“我認為我已經考慮好了，杜恩。浪漫的法國人絕不會辜負自己年輕時許下的承諾，絕不。”

　　“所以你要怎么做？”

　　“聽著，小子。”尼可坐直了身子，從脖頸上扯下了那條項鏈，“那孩子是個默默然，任何方式的空間挪移都會刺激她體內的魔力，從而引發未知的后果。為此，我特意制作了這條項鏈，它能短暫地封印住默默然，這樣可以讓你帶著她做一次幻影移形……”

　　“嘿，嘿，尼可，我打斷一下。”杜恩無奈地睜開了眼睛，一雙流光溢彩的黃金瞳在黑夜里閃閃發光，“我先不說我不太想去這件事……但你的計劃是不是有些過于理想化了？你怎么知道這條項鏈能封印住那樣——嗯，狂躁的魔力？你總不會找到一位默默然進行了測試吧？”

　　“相信我，小子，這點水平我還是有的——我曾經在很久以前深入地了解并且研究過默默然。你知道的，當一個人活得太久的時候他就會什么都做過一點，畢竟好奇心是我活下去的動力之一。”

　　“好吧，好吧。你繼續，尼可。”

　　“那個小女孩住在一座山峰最高點的宮殿里面，整座山峰都被設下了禁止幻影移形的術法，僅有幾個落腳點可以使用。想要抵達那里，要么就在一大堆亂七八糟的警戒魔法和陷阱魔法中間沖上那座高山，要么就經過在幾個落腳點的重重檢驗混進去。”

　　“聽起來就很困難……我不能飛進去或者挖地道進去嗎？”

　　“很遺憾，不能。”尼可嘆了口氣，“那里是巫師的禁地……因為一些原因，地下和天上的魔法比地面上要強很多，就算是最強大的巫師也不可能無聲無息地潛入。”

　　“哈……您繼續。”

　　“但那里有個小疏漏……設置這些的巫師們都沒有見過鳳凰，所以福克斯可以在那里自由行動。”

　　“哦……”杜恩拉長了音調，低聲說道：

　　“所以你的計劃是讓福克斯帶我悄悄地進去，然后再由福克斯把我們兩個悄悄地幻影移形出來？那為什么不讓福克斯掛著項鏈自己進去，要我做什么？”

　　“不要著急，杜恩。”尼可發現了杜恩的不對勁，輕聲安撫道，“這樣是不可行的。我做過確切的計算，福克斯無法帶著她幻影移形那么遠，而且我們也不能直接帶走她。”

　　“說重點，尼可，我現在感覺不太好……”杜恩煩躁地掏出一杯冷水一飲而盡，按了按自己突突跳動的太陽穴，然后用力閉上了自己瞳孔越來越細長的眼睛。

　　“你應該知道我的煉金人偶，杜恩。”尼可加快了語速，“就是我在魔法所使用的那種——人偶和本人從外表和魔力上來說毫無區別，甚至在魔力上也會效仿本體。但缺點是材料非常珍惜，而且需要一片靈魂作為驅動——所以我需要你教會那孩子制作魂器，杜恩。”

　　“你瘋了嗎？”杜恩不可思議地從扶手椅上跳了起來，壓低了聲音質問道，“教一個還不到十一歲的小女孩制作魂器？而且還是在她是個一點就著的火藥桶，周圍還可能有幾百人巡邏的情況下？”

　　“她足夠聰明，杜恩。”尼可悲哀地回答道，“不如說她是個天才，就像她的祖先一樣，只是命運沒給她們施展才華的機會。”

　　“哦，該死的。”杜恩煩躁地閉著眼睛在房間中踱著步子，“你繼續說，尼可。”

　　“制作完人偶之后，你就可以用項鏈封印她，然后讓福克斯帶著你們能幻影移形多遠就去多遠，然后就是——”尼可注視著杜恩的背影，“大逃殺。”

　　“什么意思？”杜恩停住了腳步。

　　“最后一段路……需要你帶著她沖出去，杜恩。”尼可垂下了頭，“只要沖出邊境，剩下的一切就——”

　　“‘只要沖出邊境’？”杜恩震驚地說道，“在一個國家巫師的圍追堵截下沖出邊境？還要帶著一個小女孩，甚至沒辦法使用幻影移形？最要命的是，這個孩子甚至可能因為這樣不愉快的行程而直接失控襲擊我？”

　　“不，不會的。”尼可小聲回答道，“那孩子非常冷靜而且堅強，事實上，她從未失控過。而且追捕你們的巫師也一定不會竭盡全力，只會以為你試圖沖進那里但是失敗了……而且……當必要的時候，你可以讓福克斯直接帶你離開……”

　　“什么？那她呢？”

　　“放心，她不會有事。反正她的情況也已經不能再變得更糟了……”尼可悲涼地回答道。

　　“該死的，你的計劃聽起來就是要我帶著那個小女孩去送命！”杜恩煩躁地揮了揮手，“我不會去送死的，尼可，我還沒活夠，還有要做的事情沒有完成。”

　　“當然，這是你的自由。”尼可輕聲回答道，“你還有幾百年的時間，而那個一出生就沒有離開過宮殿的孩子也許只能活不到一年了……畢竟她已經快十歲了，而默然者從未有能活到十一歲的案例。”

　　“那和我有什么關系？”杜恩不耐煩地說道，他只感覺胸口非常煩悶，殺戮的欲望正在高漲。

　　“那當然和你沒關系，杜恩。”尼可重新躺回了床上，“甚至和我也沒什么關系……我只是覺得她不該這樣死在那座冷冰冰的宮殿里。你知道嗎，杜恩，那孩子有一雙很美麗的金色眼睛，和你的眼睛一模一樣。”

　　“我的眼睛不是天生的。”杜恩喘著粗氣坐回了扶手椅上，無奈地回答道。

　　“是的，你最近似乎又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這種情況似乎是從阿爾巴尼亞回來之后開始的……是因為在阿爾巴尼亞殺了太多黑巫師嗎？”

　　“我也不清楚，尼可。”平靜下來了的杜恩苦笑著回答道。確實，自打從阿爾巴尼亞回來，自己的身體就越來越強壯，但龍血也不再那么聽話——尤其是當小龍女沉睡的時候，龍血經常會自動從心臟處流淌出來，而且最近小龍女沉睡的時候也越來越多。杜恩曾經詢問過她，而她的回答是總感覺自己在阿爾巴尼亞失去了某些東西，但卻并不知道那是什么。

　　不知道問題的原因就無法解決問題，好在一般失控的時刻都是發生在深夜，還不至于影響杜恩的日常生活。

　　“抱歉，尼可。我剛才有些失控……”

　　“沒關系的，孩子。”尼可回答道，“佩雷納爾不失控的時候也比你剛才兇殘得多。”

　　“謝謝你的安慰，有被安慰到。”杜恩翻了個身，找了個舒服的姿勢，“不過我還是不會去的。那超出我的能力范圍了，尼可。你是知道我的，我不想承受那么大的風險，更何況我甚至我都不知道那個小女孩是誰。沒有見過面、沒有說過話，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就這樣要我為她去冒險未免也太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