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據大業所言，帝俊第十子重現于黃河一帶！”

　　帝俊第十子？

　　說到帝俊第十子，姚重華能想到的只有一個，可是他又不是很確信，據他所知，那位帝俊第十子已在巫妖大戰時身亡。

　　巫妖大戰十分久遠，姚重華未能親眼目睹，但從代代相傳下來的傳說，可從只言片語中想象有多么慘烈，若是帝俊第十子真的在那場大戰中被殺，以太古洪荒大巫的神通，勢必形神俱滅，不得超生。

　　“你說的帝俊第十子，莫非是三足金烏中的老幺？”姚重華神情凝重道。

　　“沒錯。”皋陶點點頭，態度十分肯定。

　　“可據我所知，帝俊第十子應當在巫妖大戰之時以被殺，怎么如今又冒出來了？”姚重華覺得匪夷所思，有關于這件事，他記得當初人族和妖族都再三確認過，還曾出自天道圣人之口，怎可能有錯。

　　“這事是大業和姒文命幾人親眼所見，他們看到了斬仙飛刀，除了他們，附近還有一些部落和妖族，聽說他們也都看到了，如今這消息已經在外面傳開了。”是真是假皋陶也說不定，在大業傳信回來之前，他一直都認為帝俊第十子已死。

　　得到消息之后，皋陶也是半信半疑，他懷疑的并非是大業和姒文命等人，他懷疑的是背后有人搞鬼，想要趁著人族和妖族起沖突之時，假借“帝俊第十子”之名，給人族和妖族的矛盾加一把火。

　　至于這幕后之人，目前仍無從知曉，可以確定的事，這事絕不是空穴來風。

　　聽到這，姚重華那叫一個頭兩個大。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鎮妖之行才剛剛打響，突然又冒出個帝俊第十子，與他們而言這無疑是雪上加霜。

　　若是因事情越鬧越大，最后仙門又妄圖置身事外……

　　越想姚重華覺得頭越大。

　　見姚重華揉著眉眼，皋陶似乎明白了他在想什么，出言開導：“你也不用太過苦惱，如今雖沒有弄清楚，但據我所知，仙門那邊已經有人開始與龍族接觸了。”

　　“怎么又冒出來個龍族？”姚重華一愣。

　　牽扯的人越多，事情越復雜，也意味著越加難以掌控，這對于他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通過細微的觀察，姚重華發現皋陶面色如常，這著實是讓他有點摸不著頭腦。

　　皋陶也沒藏著掖著，娓娓道來。

　　根據目前得到的消息，可以確定的是，最先與帝俊第十子接觸的便是龍族敖廣四兄弟，誘因為何不明，只聽說是帝俊第十子追殺四兄弟，一場摧枯拉朽的戰斗后，帝俊第十子亮出了斬仙飛刀，四兄弟便當場認慫。

　　之后四兄弟帶著帝俊第十子便回了黃河地下的龍宮。

　　后來發生了什么皋陶也不清楚，待仙門和妖族等人探訪之時，龍宮已經毀了大半。

　　由此不難猜，回到龍宮之時又是一場大戰。

　　至于這大戰的對象……

　　根據目前的情況來看，龍族四兄弟認慫，也意味著妥協，不可能再戰，大戰又在龍族四兄弟帶帝俊第十子回龍宮后發生。

　　初步判斷，龍族四兄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極有可能是潛伏于龍宮的第三方勢力。

　　自那之后，便無人在見過帝俊第十子。

　　“在這個節骨眼上，仙門的人不可能會主動趟這攤渾水……”姚重華會這么想也不是沒原因的，從叫獸山一事引發的“人妖”兩族的矛盾就能看出，比起所謂的人族大義，他們更重視的是仙門利益。

　　出于利益考量，像這種局面他們肯定是不會先出頭，甚至可能會冷眼旁觀。

　　事出反常必有妖。

　　看現在這個局勢，估計沒幾個心里憋著什么好主意。

　　話雖如此，對姚重華而言也不完全是壞事。

　　“如此說來，這事倒暫時是不用我們操心了。”姚重華沉吟道，緊皺的眉頭也稍稍放松了下來。

　　本來他還有些擔心，若是仙門之人隔山觀虎斗，最后遭殃的必然是人族的各部落，如今有仙門出頭，意味著是仙門上面的人先坐不住了，才會有人在這節骨眼上去探口風。

　　換言之，仙門難以置身事外。

　　真出了什么事，自然也是由高個的仙門頂著。

　　如今部落聯盟應該考慮的是避免牽扯太深，省得到時反被仙門當槍使。

　　“這樣……”姚重華分析其中利弊之后，當機立斷道：“你現在就給姒文命他們傳令，命他們只管治理水患之事，至于帝俊第十子我們自會看著辦，讓他們盡量避嫌，不要與仙門之人，亦或者龍族四兄弟，帝俊第十子等人過多接觸。”

　　“這事我已經吩咐下去了，你大可以不必憂心……”皋陶話說一半又改口：“雖然我想這么說，怕就怕黃河那邊又出了什么變故，當務之急，你還是先看看大業傳來的信件內容吧。”

　　“差點兒就忘了，我信還沒看呢。”姚重華點點頭，不說這事他都忘了。

　　剛剛想事想得太入神，他都忘了皋陶遞給他的正方形機關盒了。

　　“都說年紀大了，容易忘事，看樣子是不得不服老呀！”姚重華看似云淡風輕，言語間卻滿是無奈。

　　皋陶也不禁苦笑。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今人族處在風尖浪口之上，明知自己年紀大了，也不得不繼續撐下去。

　　惆悵之余，姚重華手上也沒閑著，口中念念有詞，旋即方塊機關盒懸空，一個盆口大的小型陣法在機關盒下浮現。

　　十指靈活操作過后，陣法解開，一團白光沒入了姚重華眉間。

　　姚重華雙眼緊閉，聚精會神。

　　嘴上說著年紀大，辦事能力卻依舊是利索，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姚重華便看完了大業傳來的信件內容。

　　“哈哈哈……”姚重華猛地睜開雙眼，忽然開懷大笑。

　　見他這般反應，皋陶有些跟不上節奏，一頭霧水。

　　“何事這般開心？”皋陶不假思索道，他十分好奇，尋思著是發生了什么好事，竟讓前一刻還惆悵感嘆的姚重華這般開心。

　　“沒想到呀，沒想到，姒文命那小子竟這般會算計。”姚重華有突然開懷大笑，并非他想故弄玄虛，一想到信中內容，他思緒著實那叫一個舒坦。

　　大笑過后，姚重華思緒稍有緩和，方才娓娓道來，他說的事不是別的，正是姒文命借神兵定海神珍，算計石靈明之事。

　　跟姚重華不同，皋陶不知事情前因后果，沒頭沒尾的話題直接把一頭霧水的他給整懵了。

　　算計一個仙門子弟，這事有什么好讓值得高興的？

　　確實，精于算計算不上什么值得炫耀的好品性，可如果這事用在正事上，尤其是如今的部落聯盟，無疑是一件好事。

　　“我們年紀都大了，記憶力也不太好使了，遲早是要把位置禪讓出去的……”這也是最讓姚重華十分頭疼的事。

　　要說看好的人也不是沒有，姬棄和子契，還有大業。

　　然而這三人都略有不足。

　　“姬棄頗有領袖氣質，就是這性子比較直，行事有點莽。

　　子契各方面品質都是絕佳，辦事能力也沒得挑，奈何他喜于卜卦一道，讓他辦事還可以，讓他坐上這個位子，我也說不上好壞。

　　至于大業，各方面都稍勝于子契，辦事能力強，有領袖氣質，威望亦是最高，同時也全心全意為了人族，美中不足的便是缺少了一點狠勁。

　　平時的話，這倒說不上什么缺點，可今非昔比，三清圣人傳道，仙門崛起太快，仙門林立，爭鋒相對，對部落聯盟更是虎視眈眈，若是沒有一點狠勁，那能鎮得住如狼似虎的仙門。”

　　就拿這次的叫獸山一事來說，若非姚重華設套，昊天大帝配合的話，那些仙門如今只怕對人族部落的水深火熱視而不見，一心只想著置身事外，隔山觀虎斗。

　　可別忘了，叫獸山一事可是仙門惹出來的風波。

　　這事當初可把不少部落聯盟的人給氣的半死，若非姚重華壓著，只怕是他們早已去找仙門理論，亦或者是找三清圣人告狀。

　　倒是別說是幫忙了，仙門不在背后捅刀就讓人謝天謝地了。

　　部落聯盟的現狀著實是說不上樂觀，若是日后這種局面惡化，大業美中不足的缺點對部落聯盟可能就是一個致命的危險。

　　從石靈明一事不難看出，姒文命在辦事能力和責任感各方面，顯然不遜色于大業，他還有大業所缺少的狠勁，能立即權衡利弊，辦事果斷，硬要挑毛病的話，美中不足的大概是缺少點經驗，少了點老道。

　　還有就是威望方面，遠不如子契，姬棄和大業他們三人，尤其是他父親“鯀”一事，使得他在部落聯盟內頗具爭議。

　　不過相比起大業性子上的缺點，這些都不是什么難事。

　　只要姒文命用心，黃河水患一事不僅能讓他積累經驗，順利的話，也能改變在部落聯盟的風評，同時姚重華也想通過他的辦事能力，來看看他的品性是否有什么不足的。

　　不過這都是之后的事了。

　　“哈哈哈，不妄我攛掇大業和姬棄，子契他們三個，讓他們力薦姒文命那小子。”姚重華開懷大笑，這是現在唯一能讓他開心的事了。

　　最近各種禍事不斷，他都愁白了頭，一度認為是不是上天要斷人族氣運。

　　如今回頭一看，這那是要斷人族的氣運，天降大任于斯人也，這怎么看更像是上天給予的磨難。

　　若無叫獸山一事，妖族也不會有這般大動作，事實上姚重華早已經有了把治水一事交由姒文命等人，只是一時沒找到時機，妖族生事一事，剛好讓他把事情順利成章的移交了下去。

　　如今各部落都忙著妖族之事，自然也沒幾個有心思爭這事。

　　若是“治水”一事沒有移交，他們也不會遇到石靈明，心態上也不會有這么大的感觸。

　　環環相扣，一切是那么順理成章，若說不是上天為了磨煉姒文命等人的心性，就連姚重華自己都不信。

　　人族未來可期，姚重華又豈能不高興？！

　　聽完了姚重華的辯論，皋陶也不由笑了。

　　“是啊，人族未來可期，我等又豈能不高興！！”皋陶臉上皺紋舒緩，目露期待，面形于色，眉宇間的喜色根本藏不住，一下子仿佛年輕了一二十歲。

　　自懂事開始，皋陶躊躇滿志，后來更是大半人生都奉獻給了人族，雖也曾迷惘和感到無力，但不管其間個中曲折，他最后都從未違背過他自身的信念。

　　于他們而言，部落聯盟已不是部落聯盟，而是他們人生不可割分一部分。

　　不不對，不是一部分，而是占了大半之多。

　　若無法趁著還活著時，把部落聯盟的現狀安定下來，只怕是到死亡的最后一刻，他們都會死不瞑目。

　　“不只是姒文命而已，這次傳信的是大業，從他的話語間不難聽出，此行他也是有所感悟，收獲頗豐。”姚重華右手食指敲擊石桌，沉吟片刻道：“對了，我記得你前不久好像提過，你在搞一套……叫什么來著？”

　　“你說的可是五刑？”皋陶心有靈犀一點通。

　　“對，就是五刑。”姚重華一拍手叫道：“你之前不是想實行那套五刑嗎？最近搞得怎么樣了？”

　　“年紀大了，本就有些力不從心，近期麻煩的事又是一波接一波，搞得我都焦頭爛額了，那還有心思去折騰那些瑣事。”皋陶抱怨了一下，同時心底又有些困惑，怎么突然提起這茬呀？

　　“等下有空的話，你可以看看這個，我相信對你會有很大幫助。”姚重華把一樣東西推倒了皋陶面前，嘿嘿一笑：“你有空多費點心思完善一下，等大業回來后，你把那套五刑授與他，經他之手推行，正好磨一磨他的性子。”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的笑容似乎帶著些幸災樂禍。

　　不過皋陶心思不在這，他低頭一看，姚重華遞過來的東西，赫然是大業發信件的機關盒。

　　里面的內容皋陶還沒看過，他也并不是很清楚，一見姚重華的反應，他是既疑惑又好奇，一接過手正欲一看究竟，卻被姚重華給打斷了。

　　“對了，還有件事要麻煩你一下。”姚重華突發奇想道。

　　“什么事？”皋陶手一頓，拿起正方形機關盒的手又放下。

　　當看到姚重華一副意味深長的神情時，他不用想也能想到，老伙計這是又要折騰他這把老骨頭了。

　　“我要你幫我挑一批人……”

　　姚重華剛一開口，皋陶就開始犯難了。

　　鎮妖一事，雖有仙門之人相助，可是部落聯盟從未想過置身事外，為此他們也調出了不少人手，無論是部落聯盟這邊，還是其他的部落，怕是都沒多少人手好調用了。

　　繼續調用人手，怕是連他們自個部落都要自顧不暇了。

　　剛舒緩的面色一下又布滿皺紋，看得姚重華那叫一個心驚膽戰，生怕這事直接把皋陶給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