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蘇家大門。
車馬連綿,鋪滿街面。
“不要再送了。”
蘇慶抓著蘇哲的手,還想再說些什么,卻也不知道怎么開口。
他已經送過太多的后輩,其中少有能安然無恙地歸來。心里為他們祈福是他最后的安慰。這是他們的責任。蘇家的榮華是靠他們的血肉維持。
蘇遠和蘇禮兩兄弟,沒能實現自己的承諾。
邊關告急,匈奴入寇的頻率上升,他們比蘇哲更先一步離去。
“娘,爹爹,要去哪里?”
天真燦漫的小女孩幼稚地詢問著哭泣中的娘親。
身著鐵甲的將士,無言地離去。他們沒有一個人回頭,他們不敢回頭。
寬廣的大路上,車隊無言地行進著。
離別悲傷的情緒,還沒散去。
蘇哲坐在車隊為首的馬車里,一張地圖鋪在身前的桌子上。
大周疆域圖。
冀州所鄰的幽州和大部分的并州被北胡掌握。
朝廷收回兩州,不知是先幽后并,還是先并后幽。
至于涼州,孤懸在外,肯定放在最后面。
蘇家三軍皆駐扎在與幽州相接的中山郡。
郡城設在抵抗前線,慶陽縣隸屬中山郡,在郡城的西部。
無論朝廷是準備單線開戰,還是雙線開戰,他們蘇氏三軍決然躲不過去。
如今,目標已經很清晰了。第一、快速掌握軍隊大權,整軍,提升軍隊實力。
他已經做好了準備,蘇家二房的大部分資源已經被他攜帶而來。他要搏一搏。
第二、七品之路既開,那就快速提升上去。越高的品級才能掌握越多的軍隊。
大周軍制:一品大將軍不常設。二品驃騎將軍,總領軍事,一般由太尉兼任。三品別部將軍,總統步兵或騎兵,一般由四品擔任。三品四征將軍,獨領一軍,駐扎中央,由五品擔任。四品四方將軍,獨領一軍,駐扎各地,由六品擔任。五品校尉,獨領一營,由七品擔任。
當然營分大小,校尉分正雜,雜號校尉,一般八品也可擔任。
正號校尉一般是各地精銳部隊,它們傳承悠久,大多數為開國時設立。
蘇家大房,軍號虎威,便是正號。二房的折節軍和蘇哲擔任的果毅軍,為后面立功所設,因此果毅二字是為雜號。
慶陽縣距離郡城一百五十多里。
三天后,一座大城緩慢出現在地平線上。
入口處,交接完文書的蘇哲,帶領著車隊前往果毅軍的駐扎地。
中山郡有十三營,九營常年駐扎在邊境線上,四營駐扎在郡城,外駐軍和內駐軍定期輪換。
自從蘇哲父親去世這些年,果毅軍因編制難立,便一直屯田于郡城。由虎威軍和二房所領的折節軍交替替代輪戍。
“終于,又有人來了。”
街道上,注視著往軍營行進的車隊,民眾們紛紛歡欣鼓舞。
這些天,匈奴囂張,出動大股大股的軍隊,入寇。邊軍焦頭爛額,阻擋不及。
有好幾波小賊寇,沖進郡內,亂殺一番,將郡城周圍的幾個村莊屠殺殆盡,嚇得城里人都不敢出城。
駐扎地。
一塊塊黃木板做成的籬笆圍圈起營壘,一座座由白色麻布支撐起的營帳散亂地分布。
震耳欲聾的拉練聲,似波濤般,一層層朝外散去。
血氣在軍營上方氤氳。
門口,一群人在等候車隊的到來。
“二叔。”
車隊在門口驟然止步。
蘇哲從馬車上下來,迎上一位身著常服的中年人。
中年人面容冷峻,身姿挺拔,充滿風霜的眉角之間,依稀見到些許蘇哲的影子。
“來了,路上可還安全。”
中年人見到蘇哲以后,嚴肅的臉上難能地露出幾分笑意。
中年人身后的幾人,都身著盔甲,靜立如淵。
他們開口道:
“恭迎校尉!”
聲音平淡,聽不出一點情緒。不知幾人是真心,幾人是假意。
蘇哲眉頭輕皺,看來有人不歡迎自己。
“多謝諸位幢主,在此等候小弟。”
“小弟不勝榮幸,不勝榮幸。”
蘇哲倒是沒有借題發作,反而恭恭敬敬地給他們一個一個行禮。
后面有你們好看的。
蘇徹在背后觀察著蘇哲,見他一副討好模樣。原本重逢的喜悅被陰沉代替。
難道以為這樣就可以拉攏人心。
幼稚。
這幾個沒一個是蘇家人,都是自己從小兵里提拔上來的。
忠誠沒得說。
若不是郡守為寬慰蘇家眾人下令,這校尉之職,便落到了他的頭上。
當然他也不是為了爭權奪利,他只是不想讓果毅軍折在一個毛頭小子手里。
邊關兇險,形勢多變,一個不慎,就是滿盤皆輸。他不認為蘇哲拿捏得住當前。
為了他好,至少讓他在自己的庇護下,歷練合格,他才會讓權。希望哲小子能夠理解自己的苦心,莫要生事,乖乖地當他的空頭將軍。
點兵臺下,一隊隊士兵被聚集。他們腳步零碎,隊列散漫。
有人甲衣未穿,赤裸著上衣,四處亂看。有人到達以后,坐在地上,聚在一起嬉戲怒罵。
臺上,蘇哲望著這散亂的一幕,怒氣從心底竄出。
這是軍隊?分明是土匪窩。
“阿發,去把那個人給我抓過來。”
蘇哲手指臺下鬧得最歡的一個瘦子。
阿發一言不發,走下臺去。
正在與人打鬧的瘦子看到臺上魁梧的身影朝他走來。他全然不在意,幢主說了,鬧得越厲害,事后好處越大。
阿發被其他鬧事的人給攔下。
“想死嗎?”
有人開口,語氣囂張。
阿發面目緊繃,沒有回應。
“啊!”
慘叫聲響起。
擋住阿發的手被折斷,阿發一腳踢飛,疼得在地上滿地打滾的軍漢。
一切在瞬時之間發生,后知后覺的其他軍漢,對著阿發群起而攻。
看臺上,蘇徹眼見著混亂的一幕,便想立刻下臺阻止。
來了就給我生事。
蘇哲見叔父欲要下臺,便立刻伸手阻攔。
立威可不能半途而廢。
“讓他給我停下。”
越發不滿的蘇徹語氣嚴厲。
蘇哲疑惑地看向叔父。自己哪里得罪了他。
“過一會兒再說。”
蘇哲沒有理會他。這種事,眾目睽睽之下,怎么能停下。
“給我停下。”
怒吼聲從耳邊響起,蘇徹一臉憤怒。
這小子剛來竟然敢忤逆我。
來了就不聽我的話,以后還得了。
蘇哲滿臉驚訝,這是怎么了。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一股無名之火從肚子里冒出來,隨即被他壓下。
不能生氣,不能生氣。這是叔父,給他一個面子。不能生氣。
蘇哲心里默念,將火氣消去。
“莫要傷了和氣。莫要傷了和氣。”
在門口迎接蘇哲的一位幢主,調笑著看著蘇哲和蘇徹。
只是語氣總是顯得那么的不真誠。
蘇哲望向他,他也是毫不畏懼地與其對視。
“這是誰的兵?”
蘇哲問向眾人。
“我的,我的。”
聲音仍出自剛剛的那個幢主。
“好,好,好。”
蘇哲氣極反笑,目光閃過一個個站在高臺上的人。
“回來吧。”
混亂仍在繼續,阿發將幾人打得鼻青臉腫。
幾個一境的人,怎么能擋得住入了二境的阿發。
阿發聞言,再次抬腳,將剩下的幾個趴在地上嗷嗷大叫的軍漢一一踹飛。隨后,轉身離去。
“毆打同僚,給我杖責八十。”
又生事端。
走到蘇哲身旁的阿發,停下腳步,看著他。
不想呆在臺上的蘇哲已經走下高臺。此刻,看著臺上突然出聲的蘇徹,居然哈哈大笑了起來。
“走。”
他對阿發吩咐道。
“給我停下。”
身后傳來的怒吼,他置若罔聞。
他的耐心是有限的,無論對誰。

沒錢裴
來點評論,真的沒活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