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月華見過陛下。”
“嗯。”位處高座的沈佑義聞聲慵懶地抬起了雙眸,擺了擺手。
“謝陛下。”月華謹慎地站起身,并開始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周遭的一切。發覺有覺予和畫師在場,她的這顆心不禁咯噔了一下。
“攝政王府上的那個女子,如今可有見到模樣啊?”沈佑義也不廢話,直接明了地問道。
“……有的,老奴見過一兩次。”月華垂下頭,老老實實地回答道。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再以見不到為由搪塞,那就屬實是不要命了。
“覺予。”
“是。”覺予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領著戰戰兢兢的畫師安排到月華身旁坐下,“那還請將那女子的樣貌一五一十地講出來。”
“是。”月華鎮定地點了點頭后,便開始給畫師開始講起了樣貌特征。不出半個時辰,一副栩栩如生的少女畫像便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陛下。”覺予將畫像呈上,并有眼力地派人將畫師領了下去。
“怎么想的?”沈佑義掃了一眼畫像后,深意不明地轉手又遞給了一旁的覺予。
“對比之前步家之女的畫像,差別甚大。”覺予繼續道,“與從坤州帶回來的信息對比來看,倒是有八九分一致。”
聽到覺予的話,月華那顆懸著的心也算是暫時放下了下來。當年林家之事雖說已完結,但她如果將慕青時的容貌特征一五一十地告知,不免會引起注意,導致舊事重提,再次引來殺身滅門之禍。
所以在剛剛的描述中,她特意每一處都只說了原樣的五六分。又因為當年慕全結識沈之恒,她對慕全愛女的樣貌有幾分的了解,所以她便又融合了些那女子的樣貌特征。
結果沒想到,打了個正著。
“哦?那這倒是與之前給朕的信息不同啊?”說話間,沈佑義緩緩轉眸看向了月華。
“是老奴之前觀察不周就妄加推測,斷定在那個節骨眼上沒有別的可能。”月華立刻跪了下來,“還請陛下恕罪,給老奴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機會?”沈佑義微微挑起了眉頭。
“陛下,都是老奴之前太過莽撞自負,老奴之后定當認真悔過,還請陛下給老奴個贖罪機會!老奴定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倒也不是沒有。”沈佑義悠哉悠哉地把玩著手中的文玩,“就看接不接得住了。”
“接的住,接的住!”
“好。朕稍后就會下旨,將這女子許配給攝政王。你的任務就是讓攝政王心甘情愿地接下,不要出現什么貍貓換太子的事。”沈佑義突然停住了手中的動作,眼眸中的慵懶也隨之消失。
畢竟他還是了解自己的這個弟弟的,表面上是什么都應下了,可背地里卻總是在偷梁換柱、轉移重點,讓他不得不防。
“是。”月華短暫地思索了一下后,繼續道,“不過老奴有個請求……不知道陛下能不能應允?”
“講講看。”
“圣旨…陛下能否安排在一個時辰后,召攝政王親自進宮領取?”
“允了。”沈佑義眉頭都沒皺一下,就痛快地應了下來。
對于這樣的請求,沈佑義并不抵觸,甚至可以說是愿意。畢竟,他也想親眼看看沈之恒接到這個喜訊后的表情。
“謝陛下。”月華快速站起身,“那老奴這就下去著手安排了。”
“嗯。”沈佑義肉眼可見的心情不錯,只是淡淡地擺了擺手,就讓她退了下去。
“陛下。”這月華剛退了下去,覺予就面色愁容地開了口。
“講。”
“陛下,慕家在坤州可是有一定的實力和話語權的,若是將慕家之女許給攝政王,后果……不堪設想啊。”
“再仔細看看這畫。”沈佑義并沒有抬眼看他,拿起了一旁筆架上的毛筆,開始寫了起來。
聽著沈佑義的話,覺予懷著遲疑的心情,再次打開了這份畫卷。而再次看了好一會兒后,覺予的目色開始充斥起了慌張、不解與自疑。
“怎的了?”沈佑義的目色落向了他。
“屬下認真觀察后,感覺畫中的女子與…與罪臣林無清之女有幾分相似。”因為緊張和恐懼,覺予說話不免都有些磕巴,“但是微臣發誓,當年微臣可是按照名冊一個個清點的,不可能遺漏罪臣之后的。”
“緊張什么?朕自然是信愛卿的。”沈佑義擺了擺手示意他起身,“那你分析分析,朕為何要將這慕家之女許給攝政王?”
“……陛下是想用此女取得攝政王的信任?”
“錯。”沈佑義慢緩緩地搖了搖頭,神色中帶著些許的不屑與戲虐,“朕的那個好弟弟可是很清高的,是能為了那個女人守身如玉一輩子的,所以朕要把這個女人送到他身邊。”
“朕要讓他時刻記得,時刻念著,每時每刻都痛不欲生。”
“小姐,月華姑姑送吃食來了。”
“快請進來。”一聽月華到來,慕青時的眼眸便驟然亮了一下。
“老奴見過小姐。”
“您不必多禮。”慕青時貼心地抬手將月華虛扶起來。
“謝小姐。”月華站起身,將手中的食盤輕輕放到了面前的桌上,“這幾日老奴聽聞小姐食欲不好,這便做了點山楂糕和棗泥酥餅。”
“您費心了。”慕青時似是有什么話要說,于是談笑間便揮了揮手,清退了眾人,“你們都退下吧。”
“是。”
“小姐這是有什么想說的?”待眾人退下,月華這才配合地開口問道。
“姑姑,過幾日不就是王爺的生辰了嗎?我不知道準備點什么,所以想聽聽您的建議。”慕青時一邊引領著月華坐下,一邊如實地將心中所想講述道。
“原來小姐是因為這個茶不思飯不想的。”月華微微勾了勾唇,“王爺嘛,你要說缺什么,那沒有。所以依老奴看啊,最重要的是心意。”
“心意?”
“嗯,小姐的心意。就比如可以親手做一個荷包或者香囊。物件不大,生辰前應該能做完的。如果有不會的地方,可以找老奴。”
聽到這里,慕青時的眸色閃爍了。
“只不過老奴這里沒有趁手的布料了。”見慕青時感興趣,月華便表現出了可惜的神色,“要是小姐需要,一會兒老奴派幾個丫鬟出去采購看看,讓她們盡量多買點回來,畢竟這料子不易碰到心儀的。”
“那就多謝姑姑了。”
“沒事兒,小姐客氣了。”月華搖了搖頭,“不過可惜了,若是小姐能出府就好了。坊街有一家店,里面的布料都是上等的,花色樣式也都很好看,算得上是千金難求了。只不過那家店主性格有點古怪,每日只挑選幾位合他眼緣的客人。小姐若是能出府,就可以去他們家碰碰看了。如果能得到他們家的布料,那做出來的物件可就是這世間獨一份了。”
被月華這么一鼓動,慕青時的那顆心已經是按耐不住了。
“姑姑您能否幫我一個忙?”
“小姐請說。”
“我想去那家店試試,您能否讓我混在采購的丫鬟中?”
“這……這不好吧。且不說王爺,就說是慕大人,也會責罰小姐的。”月華表現出為難的神色,微微垂下了眼眸。
“姑姑且放心,我同她們買完就立刻回來。如果真的被發現了,我就說是自己偷偷溜出去的,自己領罰便是,絕不連累到您和她們的。”
“哎呀,老奴不是那個意思。若是幫到小姐,老奴不怕受罰,老奴只是怕您的安全得不到保障。”月華抿了抿嘴,“這樣吧,老奴一會兒找幾個會些防身本事的丫鬟,您跟著她們,老奴也能安心些。”
“好,謝謝姑姑!”聽到月華同意,慕青時露出了燦爛的笑顏。
“這都是老奴應該做的。”月華壓低了些聲音,“這間院子老奴以前打掃過,知道些構造。這后院的那個大石頭后面,其實有一個洞,若是小姐不介意,可以支走冬雪她們后,從那里悄悄鉆出去,老奴到時候派人在外面接應小姐。”
“好呀,不介意。”慕青時欣然答應了下來,“那一會兒我就打個照面,支走她們,從那里出去。”
“好,那老奴就先退下準備去了。”
“嗯。”慕青時并沒有發覺什么,只是激動地點了點頭,目送著月華離去。她并沒有察覺到,自己正走向一個危險萬分的陷阱。
“小姐,您看這匹如何?”
“不錯,這匹也帶上吧。”慕青時垂眸看了看,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這些夠了,拿去給掌柜的結帳吧。”
“是。”隨行的其中一位丫鬟點了點頭,抱著挑選好的幾匹布前去結帳。
“小姐,那咱們先去馬車上等吧。”另一位丫鬟此時開了口。
“好,走吧。”慕青時點了點頭,便跟隨著走出了店內,朝馬車的方向走去。
而就在慕青時這剛上了馬車,掀開簾子的一瞬,幾名等候多時的黑衣人便沖了出來。他們的動作非常快速且有默契,慕青時甚至還都沒反應過來,就被一個敲打弄暈了過去。而那名丫鬟雖然有些身手,但同這些黑衣男子比,還是差了很多。還沒等她出手,就已被擊倒在了地上,吐出了鮮血。
“噗……來人啊!”
“怎么了!”此時,另一名丫鬟聞聲立刻沖了出來。
“小姐被截走了!快回府告訴月華姑姑!”丫鬟強撐著站起身,滿眼著急道,“我去通知王侍衛!”
“好!”
“攝政王可有異議?”
此時的大殿內,沈佑義正悠哉悠哉地把玩著玉石文玩,等待著回音。
“攝政王,陛下問話呢。”見沈之恒半天沒有回應,一旁的太監不禁督促道。
“……回陛下,臣沒有異議。”
“好,那朕稍后就讓禮部操辦起來。”沈佑義慢悠悠從龍椅上起身,走下臺階攙住了沈之恒的手臂讓他站起,語氣故作無奈地繼續說道,“這次就委屈你了。這慕家在坤州掌握著大半的船泊使用權還有很多的貿易資源和人脈,若是想將這部分收回,這是最好的辦法。”
沈佑義的這番話,無疑是將沈之恒牢牢地架在了那里,沒了絲毫回旋的余地。
“臣明白,能為國家盡一份力,是臣的福氣。”
“好!朕有你這樣的好弟弟,實屬是幸事。”沈佑義不輕不重地拍了拍沈之恒的肩膀,“那這份責任可就交給弟弟了。”
“陛下,覺侍郎有事求見。”
正在此時,門外傳來了通報的聲音。
“陛下,那臣就告退了。”見狀,沈之恒便知趣地行禮說道。
“好,退下吧。”
“是。”
“王爺,不好了!”見沈之恒從大殿出來,王珂便立刻跑上了前。
“何事慌慌張張的。”
“小姐出事了!小姐今天偷偷跟著采買的丫鬟溜出了府,不料被幾個黑衣人劫走了!”王珂盡量壓低了聲音,在沈之恒的身側道。
聽到這個消息,沈之恒的面色不禁大變。
“屬下派探子去查,發現這幾個黑衣人不只是綁了小姐一人。他們還綁了五六個年齡相仿的女子都送進了……送進了柔月樓。”
聽到柔月樓,沈之恒的面色更加難看了。柔月樓,是當今太傅陳相之子、皇后陳雪之弟陳何設立的。介于權勢地位,柔月樓里面很多見不得光的事情也就一直沒被揭發和管控,這也導致很多權貴會擲千金或者是給出一些權益、好處,把他們的一些見不得光的利益放在這柔月樓下。
這若是動了柔月樓,勢必會牽動出不少勢力。但如今事已至此,他也已無他法了。
“帶一些人手,圍了。”
“是!”王珂點了點頭,立刻召集了一些人手,跟隨著沈之恒馬不停蹄地來到了柔月樓前。
“唉唉唉,你們是何人!柔月樓是你們能造次的嗎?!”一個身穿艷麗的老鴇此時一邊扇著個團扇,一邊走到了面前,臉上還帶著些許不悅。
“看清楚再說話。”王珂立刻拿出令牌亮在她的面前,語氣嚴明道,“如果不想死,就老老實實的。”
“啊……是奴有眼無珠,還請攝政王恕罪。不知攝政王此次前來,是為何事?”老鴇一看這令牌,語氣立刻客氣了下來,完全沒了剛才的囂張氣焰。
“本王問你,今日送進來的女子都在哪兒?”沈之恒走到她跟前,冷眼問道。
“啊……今日…今日送來的女子都在四樓……東家這會兒剛帶著幾位客人,上去準備…準備……”
凡是被賣到這里的女孩,為了防止她們逃跑,第一件事就是給打暈了、喂了藥,毀了貞潔。因為這樣一來,很多女孩兒便都就失去了烈氣和自尊,從而也就放棄了逃跑。而在撕毀女孩兒們貞潔的這件事上,基本都是東家陳何先親自來給自己挑選一個可心的,隨后剩下的便基本都做了人情買賣,送給了有權有勢的官員、商人或者是什么一起喝酒吃肉的紈绔子弟……
所以說到最后,老鴇已經不敢再說下去了。但沈之恒也不是傻子,聽著老鴇支支吾吾的話語,自然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顧不得瞬時涌上心頭的憤怒,沈之恒如同瘋了一般就往四樓跑,一腳腳地踹開著每一間房門。而每踹開一間房門發現不是,他的那顆心便就更焦躁瘋狂了一分。
終于,在走廊盡頭的房間,他聽到了慕青時掙扎求助的聲音。
“砰!”
隨著砰的一聲巨響,房門被踹了開來。此時房內,被按在床榻之上的慕青時已被扯得有些衣衫不整,而她身上的那個男子正是陳何。
看到這一幕,沈之恒那強抑制在心底的憤怒在這一刻徹底爆發了。他紅著眼快步上前,從后抓著陳何的衣領,將其狠狠地摔倒了地上,并報復性地踹了一腳。
“誒呦喂!”不知所云的陳何吃痛地從地上爬了起來,隨即指著沈之恒破口大罵,“你誰啊!壞老子好事!知道老子是誰嗎!”
但顯然,他的恐嚇并沒有任何作用,沈之恒并不想理會他,甚至看都沒看他一眼。
“沒事了沒事了,咱們回家。”沈之恒心疼地給慕青時整理好衣衫后,便將她小心翼翼地擁在了懷里,起身就要走。
“我告訴你,你今天惹了我,絕對踏不出柔月樓!”陳何對著門外喊道,“給我來人!”
可隨著他的聲音落下,陳何迎來的是一張張陌生的面孔。
“誒誒誒,你們要干嘛!還有沒有王法了!”看著這些人將自己綁住控制,陳何不禁提高了嗓門繼續道,“我告訴你們,你們別看你們人多,你們都得完!”
“陳太傅有你這樣兒子,還真是家門不幸。”沈之恒冷眼望著被按在地下的陳何,“王珂,把這里的人都扣押下來,給本王好好查查這柔月樓。”
“是。”
聽到這里,陳何這才意識到眼前的這個男人是誰,神情中瞬時沒了方才的囂張和狠絕。
“攝政王,咱們談筆買賣怎么樣?這個女子您帶走,柔月樓不追究。”陳何不放棄地說道,“查柔月樓對您沒有好處,我的身份您是知道的。”
聽著陳何這一番似是威脅的說辭,沈之恒并沒有什么波瀾,甚至連一個眼神都不愿意給他,直接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王爺……”
“不害怕,馬上就回家了。”沈之恒一邊說著,一邊將燥熱不堪的慕青時摟得更緊了些,試圖以此來降溫,緩解她的痛苦。
但不知是因為慕青時卸下了抗拒與防備,還是因為藥效此時到達了頂峰,慕青時的臉龐較剛剛更加紅熱,氣息也是更加紊亂。
“謝謝王爺……又救了民女一次。”慕青時努力維持著自己的氣息后繼續說道,“有件事民女想坦白……民女很怕之后就沒有機會說了……”
“你說。”沈之恒垂眸望向了她。
“其實,民女那日…托父親給您的平安符,不只是…想祈福王爺一生平安…民女是還想借此表明心意的。”慕青時抬起了那雙早已被濃情淹沒的秋眸,“民女真的很喜歡王爺。”
聽到如此直白的傾訴,沈之恒的神情連同身軀都一并僵在了那里,微微張開了嘴半天,也沒吐出半個字。只有那耳朵和心跳是誠實的,一個瞬間染上了一抹紅,一個瞬間開始狂速蹦跳。
“王爺也是如此的對吧?要不然…要不然心跳怎么這么快?”慕青時的話柔柔的,但卻如同曼陀羅一般,莫名地帶著些許的蠱惑,引得沈之恒更是面紅耳赤。
“其實民女都知道的…民女睡在院子里夢魘的時候,是王爺送民女回去安撫的,還給民女送定神靜心的花。半夜…半夜還守著民女,沒有讓民女從房檐上摔下去……”慕青時伸手握住了系在沈之恒腰間的平安符,“還帶著民女送的平安符……王爺又不是三歲小孩,民女不信王爺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沈之恒的目色不禁一驚。他原本自以為隱藏的很好,但不料其實樁樁件件都已被扒了個底朝天。
“可是王爺為何要裝作冷冰冰的樣子,還再也不來見民女了?”慕青時越說越委屈,屬實是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民女日日夜夜盼著王爺能來……可王爺都沒有。所幸…所幸方才民女的期盼沒有白費,王爺來救民女了……”
沈之恒的心不禁被慕青時的這一番話揪得生疼,心疼與愧疚在此時此刻達到了巔峰,溢滿了內心。自己千算萬算,最終還是將她牽扯了進來,甚至險些沒有保護住她。
也是在這一刻,他突然理解了慕全那天跟他說的那番話,逃避是永遠解決不了問題的,事事也不是棋盤上已落定的棋子。
他確實該換一種方式了。
“對不起,是本王錯了,本王以后都不會這樣了。”沈之恒一邊輕拍著她的脊背,一邊溫言軟語地說道。
聽著這一番話,慕青時的那雙秋眸有了光彩:“那王爺能不能不趕……不趕民女走了?”
“不趕。你若是想留在京城,那就留在這里。”沈之恒搖了搖頭,眸中帶著柔情與堅定,“你若是愿意做本王的妻,那就留在本王身邊。”
“民女愿意……”慕青時欣喜地點了點頭,并伸出手捧住了他的臉頰,傾身靠了過來。
炙熱的櫻瓣瞬間點熱了那一襲冰涼,以及沈之恒那勉強忍耐的情意與欲望。情至深,意至切,從蜻蜓點水到輾轉廝磨,再到氣息纏亂,兩人都已在這場意外和坦白里沉淪了下去。
“唔……怎么解不開?”情至極點,慕青時已然不滿足于此,便開始伸手胡亂地摸索并拽拉著沈之恒的衣帶。
也是這一刻,沈之恒那被淹沒的理智突然占據了上風,將沉淪的他從中拉了出來。
“乖,還不可。”沈之恒一把制住了那雙亂抓的小手,溫聲道。
“那什么時候可以?我真的好難受……”
不知是藥劑量過大,還是因為藥效剛到極點,慕青時就像個要吃糖的孩童一般,不依不饒地一邊用頭抵在懷里蹭著,一邊異常委屈地說道。
“再堅持一下,馬上就回家了。回去就有解藥了,就不難受了,好不好?”沈之恒一邊努力平復著自己的情緒,一邊整理著她已經有些凌亂的鬢發。
“王爺,到了。”
沈之恒的話音剛落,這馬車便停靠了下來。
“嗯。”沈之恒不敢耽擱,應聲便抱著慕青時快速走下了馬車。這一打眼,便瞧見了等候在門口已久的冬雪等人,其中就包含月華和涉及的那兩個采買丫鬟。
“立刻去叫月淺,讓她馬上過來。”沈之恒冷漠地瞥了月華她們一眼后,急慌慌地在春陽和冬雪面前撇下一句話,便就匆匆地往慕青時所住的院落走去。
“是!”
“已經無礙了,剛給她服了藥,休息一下就好了。”不出半刻鐘的功夫,月淺便從房間內走了出來,“那些人下手確實比較狠,劑量要比正常的大,不過算是在安全范圍內。”
聽到月淺的話,如同跳鍋螞蟻的沈之恒才算是平復了下來,在場的其他眾人也都放下了心。
“王爺,進去看看吧。”月淺頓了頓,望向沈之恒的神色帶著淡淡的悲傷和釋然,“慕小姐剛才一直在叨念您。”
“嗯,謝謝。”沈之恒沖她微微點了點頭,鄭重地道了句謝,便轉身快步推門走進了房間。
“珊漾,我們走吧。”
望著沈之恒離開的背影,月淺沒有再像往常般站在原地凝望,而是靜靜地垂下了眸,轉身叫著婢女珊漾離開。
本來在聽到慕青時的囈語之前,她還是遲遲不肯放下,每時每刻都在自欺欺人地給自己一個合適的理由去堅持。但如今聽到了慕青時的囈語,她才明白她所堅持的那些不過都是虛妄,天注定的有情人終究是走不散的。
所以她打算徹徹底底地放下了。
那束光,只是救贖她,從不是屬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