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多日無人打掃的房間內落滿了微塵，桌椅板凳、床榻櫥柜依舊擺放整齊。

　　桌椅床榻出自誰手，為壽幾歲？詢之老屋，老屋不知。詢之花木，花木不答。

　　這上了歲數的老屋不知已經輪換了幾任主人。最近的兩個，一個叫李華，走得遠了，不知去向；一個稱李茂，站在屋中，形單影只。

　　李茂取出一支束老道贈送的熏香點燃，屋內升起淡淡的白煙，香味沁人心脾。

　　一塊軟布輕輕拂過屋內的每一處角落，將散落的微塵統統抹去；淡淡的煙霧撩撥著已寂靜多日的老屋，老屋逐漸恢復了往日生氣，醒了過來。

　　“兄弟，從今日開始這老屋我便暫且替你打理一段時間了。”李茂用低沉的聲音呢喃著。

　　整理好隨身的行囊，李茂來到院中一側的廚房中取出鍋碗瓢盆準備早餐。之前縣土產工藝品廠送來的真空包裝食品還有許多，化形不久后的李茂并不挑食，這頓加熱即食的早餐對一個從荒野歸來的單身漢來說也是世間的美味了。

　　簡單吃完早飯，李茂瞇著眼睛斜靠在墻邊享受著這已多日不見的平靜。金色的日光照的身上暖洋洋的，這躺椅上的感覺果然和之前臥在水泥地上的感覺大不一樣。

　　似睡似醒的假寐中，幾天前山中的際遇點點滴滴的浮現在心頭。小院中過往的回憶，走馬燈似的一幕幕的在李茂腦海中冒了出來，然后又如同浪花般的被打碎消失不見。

　　李茂瞇著眼睛斜靠在躺椅上，盤點過去、展望未來，一個上午的時間很快過去了。

　　回想到與束老道的廟中展望天下大勢時，李茂心中暗暗的感嘆著留給自己準備的時間還是倉促了些。

　　‘庚申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師尊的生前最后一句叨念回蕩在李茂的耳邊。

　　憑著自己這還算是強大的妖軀和三五手輔助法術，若是蝸居在這彈丸大小的縣城周邊完全可以呼風喚雨做此地的土霸王了，可這不是自己今生的追求啊。

　　前世的記憶并未完全蘇醒，緊靠著這些點滴的記憶碎片如何能重組妖宗。現今北妖宗如同一盤散沙，自己如何能在這殘酷的修真界拼出一方天地。

　　這該死的記憶之門怎么就只開了一條縫呢，實力啊、法力啊、道行啊。有些心煩意亂的李茂猛然跳起，一拳將墻角的半塊紅磚砸成碎塊。

　　看著院中被砸的稀碎的磚沫，忽然間之前李華經常念叨的一句話浮現在李茂的耳邊。

　　“什么是路？路就是從沒路的地方踐踏出來的。”

　　李茂掐腰昂首對著空蕩的天井上方哈哈大笑，是啊，這路不是在自己腳下么，再世為人的自己怎么還沒有這小院的前任年輕主人想得通透。

　　既然前世的記憶暫時想不起多少，那就另起爐灶做今世的事，大路走不通不是還有小路么。

　　放下了心中的包袱，李茂腦中的思路瞬間變得清晰起來。是的，利用現有的資源一步一個腳印的走下去，總不能去做那臨淵慕魚的蠢貨。

　　…………

　　李茂依稀記得屋里櫥柜中貌似是有些藏書的。

　　老屋中靠墻的櫥柜被李茂翻了個底朝天，八九本已經泛黃的手抄冊子平攤在炕上。

　　醫書、拳譜各有一半，這些孤本奇書都是李華姥爺留下的心血收藏，可不是市面上常見的大路貨。這些老人家半生的收藏大多都是前朝宮中流出的珍品，若是完全看懂吃透這些孤本奇書，即使是普通的庸人也足以成為世間武行或杏林中的翹楚。

　　俗話說藝多不壓身，李茂沒有小瞧這些凡人的技藝。拳譜中的少數武功李茂是見過李華練過一些皮毛的。

　　李茂暗自琢磨，若是自己能融會貫通并以妖元催動這些武學到極致，或許同時打趴倆下郭靖和楊過兩個奇俠是沒有問題的吧。

　　放下拳譜，李茂又粗略的翻著著眼前的這些孤本醫書。李茂發現武學道法完全可以與杏林之術觸類旁通，自己若想熟練掌握這些醫術也只是一個時間問題罷了。

　　若是有一個濟世度人杏林高手的帽子戴在頭上，自己今后行走江湖時對這見不得光的妖身來說也是一個極好的掩護。

　　李茂將拳譜、醫書各挑出一本放在旁邊，其余的舊書被小心的重新收進書柜慢慢攻讀。

　　歲月將這些舊書的邊緣揉的有些微微起了皺，隱約間一張翹起的破舊書皮下閃過了一個“毒”字。

　　…………

　　天上的星光透過窗戶照進了屋內，一天的時間過得很快，夜已經有些深了。

　　合上手中有些泛黃的書頁，將手中的拳譜輕輕放在一邊。長時間的閱讀讓李茂的腦袋有些隱隱的發脹，兩只拇指抵住太陽穴，其余的手指沿著頭皮四周輕輕揉按。

　　這本放在炕沿上的拳譜讓李茂大呼過癮，這路奇異的功法叫做玄門陰陽五行手，催動內力可模擬出金木水火土五種元素的特性。

　　李茂催動妖元按著行功法決在經脈中快速游走，右掌輕輕探出，火手發動。

　　一股灼熱的暗紅色能量覆蓋住了整個右掌，李茂一招青龍探爪輕輕拂過墻面，磚石間青煙四溢，白灰抹過的磚石墻面上竟然多了一個焦黑色的手印。

　　李茂收回右掌，伸出催動金手的左掌，一股犀利的淡金色籠罩在肌膚之上。

　　仙人指路！！

　　李茂劍指并攏迅速點出，指尖劃出一條金線，輕輕擊中墻上焦黑色的掌印。金光竟然輕而易舉的戳穿了墻壁，白灰與磚石化作粉塵灑了一地。

　　好精妙的功法，好厲害的武學。李茂按捺住心中的狂喜，將妖元收回丹田之中。

　　這路功夫傳到如今也不知道有幾十還是上百年的時間，想必那創拳的人也定是個武學怪才，竟然能將凡人的武學與玄門五行功法結合在一起。

　　這路功夫被精純的妖元催動后，竟然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宛若是特意為李茂量身打造的一般。

　　這番異想天開另辟蹊徑操作，為李茂打開了一扇嶄新的門戶。

　　帶著絲絲涼意的夜風徐徐吹進正屋，輕輕拂去了屋中人積攢了一天的疲憊，李茂起身推門來到院中。

　　李茂輕彈衣袖，一團黑影在地上滾動了幾下后貼著墻角聚成人形，頂著一張大白臉的靈體傻傻的站在一旁。

　　‘為虎作倀’說的便是李茂的這個控制靈體的本事，眼前的靈體已經不是原先的馮六，而是死后的魂魄出竅后被李茂收做了跟班，變成了一只呆頭呆腦小有戰力的‘倀’。

　　李茂的抬頭眺望著遠方，一對泛著藍光的眸子中仿佛各有一道幽深的漩渦，漩渦破開迷障將這黑夜中的游魂與夢魘盡收眼底。

　　馭倀和通幽眼并不是法術，而是李茂化形后自動領悟的兩個神通。神通的領悟倚靠的是自身的緣法與資質，與道行和法力無關。

　　李茂心中也略有慚愧，兩個頗為有用的神通自己完全不懂其中的道理，反正就那么莫名其妙的領悟后會用了。至于如何提高加固兩個神通的威力，李茂就不知其所以然了。

　　涼風吹過，李茂打了個哆嗦，走到小院的茅廁中叉開雙腿放了一泡憋了小半天的黃湯。

　　“他奶奶的，一切都是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