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謙在司馬華追殺徐暮寒那夜,一直心緒不寧,直到后面傳來消息,兄弟葉和果然出了事。
葉謙不信兄弟會這么輕易就死了,于是動身尋找。
他在事發的江南地界尋摸了數月,才有了一點頭緒。
這天清晨,他一夜未眠,精神反而更加旺健,出來街上四處漫游。
上街的婦人,擺攤的小販,趕路的行人漸漸多了,四下里嘈雜了起來。
就在葉謙準備回到投宿的客棧時,一只纖手忽然伸了過來,挽起了他的手臂,只聽得一個嬌柔的聲音道:“你怎么跑到這里了,我已經買好了,回去吧。”
葉謙眉頭微皺,側目瞧去,只見一個小腹微微鼓起的少婦右手提著一個籃子,左手挽著自己的右手。
那少婦原本含笑地看著葉謙,但目光與他接觸了片刻,突然縮回了手,訝聲道:“不好意思,我……我……認錯人了……”語聲中微微發顫。
葉謙不知怎的,居然沒有生氣,淡淡道:“下次莫要認錯了,不然容易鬧誤會。”
那少婦賠罪了幾句,急忙走開,迅快地沒入人流之中。
葉謙看著那少婦離開的身影,只覺得有些可笑,但過了一會兒,臉色忽變,暗道:“不對,她看了我好一會兒,自家的男人怎么會認錯?難道是跟我長得很像?”
念頭一生,大步追出,見有人擋在面前,隨手一推一撥,只聽得一陣“哎喲”之聲連連傳來,都是被他推倒的人發出的。
但葉謙追得雖急,那少婦終究不見蹤跡,正感懊惱,眼前一黑,一個大漢站在面前,喝道:“臭小子,走路不長眼睛嗎?推倒這么多人?”說著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往他肩頭抓落。
葉謙冷冷地看著他的這一只大手,只要落到肩頭,這只手就算是廢了。
突然間“嗤”的一聲輕響,也不知從哪飛來的一塊石子,彈中了那大漢手腕的“內關穴”。
這石子來勢急勁,取穴準確,實是一等一的手法,那大漢只不過是空有一身蠻力,如何擋得?手腕登時一陣酸麻,軟了下來。那大漢是極悍勇的一個人,原本還要動手,忽然那陣酸麻之感自手腕迅快散到手臂、肩頭以至于半邊身子,登時駭得慌了。
葉謙喝道:“是誰?”游目四顧,看不到一個可疑的人,眼見那大漢捧著手腕,向后倒退,臉上有驚駭之色,心中登時生出一股鄙夷之意,冷冷道:“沒用的東西!”
這五個字運著內勁送出,聲音響亮刺耳,一半是索戰,一半是示威。
等了一會,無人應聲而出,便即轉身,圍觀的人群只覺耳膜刺痛,連忙讓開道路,讓這個兇神離開。
葉謙回了客棧,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于是吩咐了手下,在近處布開搜索網。
如此進行了數日,始終沒有下落。
葉謙知道兄弟葉和甚是精明,只得將搜索的時日拉長,動作放得更小,等到這次奉了教主令前來追查,已有屬下來報,說有了眉目。
葉謙目光閃動不已,一時氣一時喜,待聽得葉和已然成家,又不禁輕輕嘆了一口氣,顯得十分無可奈何,動身出門。
葉和知道總有一天大難來臨,但還是過了一段平靜美滿的小日子,自從那日陪伴妻子逛街,遇上大哥葉謙以后,一直心神不寧。
他原本想將妻子趕走,但夫妻同心,還未有什么動作,已被發覺,妻子外表嬌柔,性子卻極執拗,怎么也不肯離開。
葉和又是苦惱,又是憐惜,只得依從,忐忐忑忑地過了幾天,這日清晨,妻子一如往常上街,誰知久久不再回轉。
他等得焦急無比,出門找尋,將近黃昏,仍舊沒有下落。
忽然間,迎面走來一個精瘦漢子,將一張紙條塞入手中。
葉和正覺茫然無措,紙條入手一會兒才發覺,看那漢子身形早已不見,當即打開紙條。
數行字一轉眼看完,看得雙手發顫,心頭發寒,一步步朝家里走去。
門是關著的,沒有被閂上,尋常的力道卻打不開。
這是葉家閉戶的獨門手法,在大門上下邊緣釘上一塊極薄而又黏性極強的軟板,一般的武林高手,拳力雖猛,也難以在片刻間破門而入。
葉和的心沉了下去,他已經知道來的是他的哥哥,葉謙!
想走,可是已無處可去,哥哥既然能夠找上門,就證明不怕自己逃了。
能拿來要挾自己的,只有妻子、孩子,想到了這里,葉和的心反而有些坦然,他運足內勁,發掌推門。
推不開!
葉和的臉色稍稍變了,這擋門軟板越難破開,就證明里頭的人功力更高,而設置這擋板的人,只會涉及到應手一掌就能推開的地步,不然反而過于損耗自身內力。
所以大門口的這一推,無形中已是一種內勁的較量了。
葉和吸了一口氣,凝神再推出去一掌,只聽得“叮叮”兩聲輕響過去,門已開了。
暮色已漸漸降臨,沒有燈光!
從門口走進大廳的路并不遠,可是葉和一步一步緩緩地走了過去,一步比一步沉重,忽然間廳內射出了兩道冷光,是目光!
離得近了,才看清楚黑暗中坐著的葉謙。
葉和勉強壓住心中的激動,用著有點滯澀的聲音道:“葉堂主!”
葉謙眼睛微微牽動,緩緩道:“你這么叫,即是不認我了?”
葉和一怔,叫道:“哥哥!”
葉謙點點頭,陡然厲聲道:“你既然認我,為什么要瞞著我一走了之?”
他在人前向來很能控制自己的情緒,但在自家兄弟面前不自覺就會放開一些,何況葉和瞞著他出走這么久,也給他帶來了不少麻煩事。
他本來打算出重手教訓教訓葉和,但那句“哥哥”一入耳,心下不知怎的一軟,已下不去手,那一聲厲叱,算作最兇的懲罰了。
葉和立即低下了頭,不敢回答,但沒等葉謙開口,又抬起了頭,道:“因為我遇到了一個想要在一起的人,跟她成家。”這話還沒有說完,他已感覺到一股殺氣忽然而來,忽然而去。
那是葉謙身上發出來的,他沉聲道:“即使這樣,帶弟妹和孩子一起回去,難道不好?”
葉和搖了搖頭,卻說起了另外的話題,道:“最近幾年我睡得并不好!”
葉謙和他是孿生兄弟,心意很容易相通,隨口道:“你是夢見自己殺的人回來找你報仇?哼,你既然敢做,為何不敢認?”
葉和道:“但我也會怕,以前我怕的是你遭遇不測。”
葉謙雖然被葉和言語之中的真情打動,卻還是冷笑道:“我有什么好怕的!”
葉和點點頭,道:“大哥你自己是不怕的,所以我一直跟著你干,我自己也是無所謂。可是現在,我已經成了家,我怕我的妻兒有什么不測?何況,那種刀頭舔血的勾搭,著實不適合我。”
說到這里,陡然柔聲道:“大哥,你的弟妹在哪?”
葉謙心頭一震,暗自嘆了一口氣,道:“他們還好,很安全。只不過以后怎樣,卻得看你了!”
葉和微微一笑,道:“那我暫時就放心了。”說到這里,向葉謙指了指椅子,葉謙亦自微微一笑,道:“坐吧!”
葉和坐了下去,道:“那天我是隨同司馬華去擒徐暮寒,被少主陸霜攔住,司馬華一開始好言相勸,但咱們教中人物有幾個是好說話的?談到最后崩了,打了起來,少主兼習佛道兩家之長,與司馬華竟然斗個不相上下,到后來居然還能占了上風。”說到這里,臉上不禁有了敬佩之情。
接著道:“司馬華數次拿不下手,前面又勸過數次無果,最后接連三次念動赤生訣,以無上怒氣增進內功,一擊而中。少主就此斃命。”說著微微嘆息了一聲。
葉謙雖然也猜出了結果,但此刻聽來仍是不免震驚失色,跟著道:“若是我的話,在場目擊的手下一個也別想活。”
葉和道:“他應該也是這么想的,可是他的手段更高,告訴我們說他已在教中收羅了不少秘籍,今日之事,大家各有一份,誰也逃不掉,不如一起反出赤生教!”
葉謙忍不住贊道:“妙呀,先把你們騙出教,再在行功秘訣上面做點文章,等你們這群人個個練到走火入魔,輕而易舉就能夠全殺了,到時候再把責任推回你們身上,他受的罰再重,也不至于死。”
葉和苦笑道:“當時我隱約覺得不對勁,可是驚懼之下來不及細想。被他振臂一呼,一群人涌著去搜尋徐暮寒,打算殺了他再說,誰知道轉過幾條巷,突然在一個死胡同遇到武當李長陽和丐幫幫主解濤。他們早就盯上了我們,司馬華用計迫使我們大戰一場,他卻飄身而退。”說著站起身來,解開衣襟,只見得他胸口接近肋下處有一道斜斜的傷痕。
那是劍傷!
葉謙看了一眼,道:“這是武當劍法,李長陽想必不知道這其中有你這個好手,不然以他的身份,使出這種內家勁力透劍傷人之法,絕不能留下你一條命來。”
葉和道:“正是如此,這一劍本來是刺向我胸口,但在千鈞一發之際讓我稍稍挪開了,可是就這一點劍傷,也讓我養了將近半年。但若非他們當時急著追殺司馬華,我只怕也不能從死人堆里逃出來。”言下尚有余悸。
葉謙輕喟道:“經過了這許多變故,難怪你生出了隱退林下的念頭。”
葉和臉上忽然散發出了一絲寬慰的笑容,道:“那時候我傷重逃命,若沒有那場雨掩飾我的足跡,我絕對走不遠的。但是當時城內赤生教兩個據點都被李長陽與解濤拔了,我無處可去,也不知能去哪?迷迷糊糊之下居然讓我逃到一個破窯里。”
這段逃難的遭遇此刻在他嘴里說來顯得那么淡然,可見其后遇到的情況是多么的好,這一切自然是因為那個女孩子了。
“那時迷迷糊糊躺了下去,忽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幾個中年乞丐一起走了進來。當時我只道死定了,必定是丐幫人物前來搜尋,想著死前奮力一擊,才不吃虧,誰知道一提內勁,丹田處痛如刀割。知道已沒有了氣力,索性隨他們了,一句話也不想說。誰知道那三個乞丐居然不識得我!其中一個還頗為熱心地給了我一粒治傷靈丹。”
葉謙道:“截殺之事應該是李長陽與解濤兩人一起做的,門下之人并不知。”
葉和道:“我也是后來才知道的,那乞丐手上的靈丹效果好不到哪去,但還是能夠幫我提聚一口內勁,同時他眼力太差,看不出我的傷是什么人所傷,也不敢全力救治,想著第二天稟告長老以后再作理會。”
葉謙冷笑道:“此等上等劍法絕學,也不是什么人都認識的。”下面還有更刻薄一點的話,但轉念想到畢竟還是丐幫的人救了自家兄弟,也就不好接著說下去了。
葉和道:“但是第二天早上,那三個乞丐好像收到什么消息,匆匆而去,之后沒再回來。去之前那個乞丐問過我要不要同行,或許有人能夠治療我的傷,我理也不理,又露出一陣鄙夷之色,那乞丐見我以怨報德,一氣之下一走了之,沒再回轉。”說著笑了笑,道:“他要是知道我跟他去了的話會沒命,就會體諒我了。”
葉謙道:“那乞丐叫什么?以后有機會可以報答報答他!”
葉和搖了搖頭,道:“那種情況下我根本沒機會問。”
葉謙道:“你知不知道他們為什么要走?”
葉和道:“解濤突然卸任幫主,丐幫臨時召集大會。想必是他和李長陽作了截殺之事以后,怕教中報復,報復到自己身上他們倒不怕,但門下弟子逾萬,不得不為他們考慮一下。只不知李長陽回武當以后會是何等情形,縱然他是武當護法長老,只怕也會有不少風波。”
他們兩兄弟之間敘述前事,不比外人,許多話簡簡單單說完即可,不用過多顧慮。
葉和繼續道:“他們走了以后,我想著一動不如一靜,仍舊在那待著,到了第二天晚上,早已饑腸轆轆,突然間下了一場大雨,進來了一個躲雨的女孩子,手上還提著一個花籃。
籃中剩下幾朵花被雨打殘。那時我想起咱們是凋花堂,這女的花朵般的年華,正好可以利用,當真是上天給的機會。可是我又怕她是別人派來刺探我的,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還好那場雨下得久了一點。”
葉謙道:“這話怎說?”
葉和臉上忽然露出溫柔的微笑,道:“我和芳妹兩個人各占一角,起初她不說話,我也不說話。
但最后我的肚子實在不爭氣,叫了起來,她聽了一會兒,覺得我可憐,走了過來,從懷中取過一方小布,打開取出一塊面餅,留下了一小半,其余的都給了我。”
“那時候餓意上涌,什么想法都沒有,直接拿了就吃,她看了我的吃相,只是一笑,很快又露出憐惜的神色,坐在了一邊,這時離得已不很遠。等我吃完,雨也快停了,她走之前還幫我生了一小堆火,只是自始至終一句話都沒說。
我實在忍不住,便叫住她,取出一錠銀子,跟她說,籃子里剩下的花我都買了。
她說我是個落難的人,所以情不自禁想幫幫我,不要誤會。這花都壞了,你若是喜歡,明天再送你一朵。說著出門去了。”
葉和感慨道:“這真是一段奇怪的經歷,她走了不久以后,我體內真氣漸漸能夠蓄積起來,慢慢運行開,雖然一時之間無法走動,可是血氣行開以后,也就不怎么怕寒冷了。”
葉謙心道:“你吃飽了以后,有了氣力,加上自身底子不差,才恢復得快的。這一節你難道想不出來?”雖然這么想,卻沒說出來。
葉和又道:“隔天她果真又來了,黃昏時我正獨自躺在自己堆的亂草堆上,她走來時正好背著夕陽,一進門就很高興地又給了我一個肉餡餅,說是今天生意很好,早早就把花賣光了。
我微微一笑,等我吃完肉餅以后,她就將籃子里的最后一朵花給了我。那朵花是我這輩子見過最好的一朵。”
看見了他的神情,葉謙已知道這個兄弟在那時候已然對她生了情愫了。
聽得葉和又道:“我想給她銀子,她還是不要,還說是托了我的福。才有這么好的生意。如此過了半個來月,我已經恢復了三四成功力,與正常人無異。那天黃昏我換了一身干凈衣裳,洗凈面孔,居然有些興奮地在等待她的到來,可是直到日落西山,余暉已逝,始終不見人影,一連三天都是如此。”
葉謙聽到此刻,早已為他兄弟的經歷而大為牽動,忍不住“啊”地一聲,道:“她是發生什么變故嗎?”
葉和道:“等不到人,我就只能走,但我還是不死心,于是就在城中徘徊兩日,想打聽一下那夜大戰過后發生什么情形,同時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遇見芳妹。”
葉謙道:“最終還是給你遇到了!”
葉和“嗯”了一聲,有些黯然道:“到了第六日,我死了心,想著既然她不告而別,我何必理她,正要出城,不成想在路邊瞧見一群人聚攏,正好聽到一個粗豪的聲音說什么前些日子賣花,現在賣身啦。我心頭一震,趕忙分開人群去看,原來是她賣身葬母,再過一天就是頭七,可她連買一副棺材給病死的母親入殮的錢都沒有。”
葉謙道:“你當然出手相助了。”
葉和道:“那時我正待挺身而出,可是很快又怕露出行跡,遲疑了片刻,已有一個大漢拋出一錠二十兩紋銀買她。她還沒拿起銀子,那大漢先已抱起她,當眾又摸又親。”
葉謙怒道:“這種人殺了也不可惜!”
葉和應道:“是啊,當時我哪里能忍,飛身入場,將芳妹搶了回來,給了他幾個重耳光,那大漢吃了虧還不懂得收手,硬撲上來,那時我已動了殺機。
誰知道芳妹回過神來是我以后,急促之下還不忘叫我不要惹事。也不知怎的,芳妹那副梨花帶雨狀竟然打消了我的殺機,我使上幾個絆子,跌得那大漢七葷八素,踉蹌退去。唉,平日里要么不動殺機,一動就一定會殺人的。那時怎會那么聽話?”
葉謙不接話了。
葉和又道:“后面我就讓她帶我回家,一手幫忙料理她母親的后事,那時過了六天,尸體早已發臭,搬運的人都不肯動手,我自己親自下手的。”
葉謙道:“后面她就無依無靠,你又放不下心,兩個人便先待在一處,日久生了情,便結為夫婦。”
葉和點點頭。
到了這里,所有不明白的都已大致厘清楚了。
兄弟倆沉默好一陣,葉謙站起來走了幾圈,緩緩道:“你雖然已經成了家,可是入教之時也已知道,若要破教而出,除非身死!”
葉和淡淡一笑,道:“此事早已想過,只求大哥讓我再見妻子一面!”
葉謙神色鄭重,突然拍了拍手,不久,兩名屬下已將一個少婦押來。
葉和大喜之下,撲上前去,兩名屬下待要攔阻,被葉謙一喝,馬上放開了那少婦。
葉和夫婦抱在一起,甚是喜悅。
葉和道:“芳妹,快叫大哥。”
那少婦應了一聲,十分有禮地喊了一句。
葉謙擺了擺手,道:“不必客氣了。”語氣之中比對兄弟的柔和了許多。
葉和將妻子輕輕推開,緩緩道:“大哥,你現在想要怎么處置我,我都不會反抗。”
那少婦驚呼一聲,抱住了葉和,凄然道:“大哥,我們一家三口共同進退!”
葉和叫道:“不可!”伸手想要將妻子掰開,但妻子牢牢將他抱住,若要掰開她,只能以內力震開,凄然地搖了搖頭,道:“卻又是何必?”
葉謙心中只覺一陣煩悶,低著頭走來走去,“一家三口”這四個字在腦海中翻來覆去,不住震蕩他的內心,突然間腳步一頓,心道:“他們一家三口,誰也不能少!”轉頭向葉和道:“你們一家三口,未必不能保全!”突然身子晃動,出手如風,點了兩名屬下的穴道。
兩名屬下臉現駭異之色,葉和也道:“大哥這是做什么?”
葉謙緩緩道:“入教之時,教主曾經傳過咱們兩人一套功法,后來我才知道,原來是一路密傳奇功,一心咒,修煉此路功法,修煉者會變得行尸走肉,心中只有忠于教主的念頭,此外再無別的情感。你將全身功力給我,助我練成此咒,此后你們三人全身而退,咱們兄弟倆永不見面。”
葉和變色道:“不可!”
葉謙道:“那就殺了你的妻兒,隨我回去!”
葉和急忙擺手道:“這也不行!”
葉謙怒道:“大丈夫一言而決,兩項之中總得選上一項。”
葉和妻子甚愛葉和,原本不介意為他而死,只是身懷六甲,自己若是身死,孩兒性命也將不在,原本打算挺身而出的念頭,也打住了,眼中珠淚卻已不住滴落。
葉和進退兩難,臉色變了又變,突然舉起手掌往自己天靈蓋擊下。
葉謙和他乃是孿生兄弟,見他神色,登時猜到他的心思,搶先一步架開也和手掌,一圈一轉,左掌心已與他右掌心相對。
葉和但覺哥哥葉謙身上傳來一股吸力,自己身上的內力不住傾瀉而出,正要凝神聚力,抵抗住這份吸力,但被哥哥的眼神一逼視,不知不覺間已忘了抵抗。
他從小到大無論大事小情,哥哥說的都會遵照而行,在這散功的險境之下,仍舊不敢違背哥哥意愿。
兩兄弟內功同源,一旦碰觸,立即融合,半點也沒有互相抵抗,不過半個時辰功夫,葉和身上九成的內力都到了葉謙身上。
陡然間葉謙大喝一聲,聲震屋瓦,葉和踉踉蹌蹌退后數步,若非妻子急忙扶住,早已跌倒。
葉和妻子見葉和臉色蒼白,額頭汗水淋漓,好似大病了一場,心頭又驚又怕,忽聽得葉謙嘶聲道:“你們快點跑!”
他這話剛說完,立即盤膝在地,臉上神色急劇變化,忽而青、忽而白、忽而黑、忽而紅,一剎那間連變了七種神色,不知是吉是兇。
葉和喘了幾口大氣,從懷中取出一個瓶子,倒出一粒最近研制的療傷丹藥,服下以后才有了一點好轉。
葉和妻子低聲道:“大哥讓我們快點走!”
葉和點點頭,拉著妻子的手便要離開,一轉眼間瞧見大哥臉上呈現痛苦神情,無比猙獰,心中一痛,“這輩子和大哥都不能再見了!”忍不住道:“大哥,我走了!”
這時葉謙的臉色忽然轉為柔和,似乎因為這一句話而感到十分開心。
葉和心中微動,心道:“說不準大哥有什么話還沒講!”
他遲疑了一下,妻子卻很是害怕,拉了拉他衣袖要他快走。
便在這片刻間,葉謙眼睛陡然睜開,目中射出凜凜光芒,這光芒之中隱隱透著點邪氣。
葉和有點害怕道:“大哥!”話音未落,眼前人影一花,葉謙已到了面前,將葉和的左臂抓住。
葉謙得了葉和的功力以后,有了極大的增長,遠不止兩兄弟功力相加的總和,這一近身抓臂,身法似電,如鬼如魅。
葉和心頭發顫,又叫了一聲“大哥”,葉謙朝他咧嘴一笑,猛地里一扯,竟然將他整條手臂扯斷。
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中,鮮血飛濺在葉謙身上,但他目中反而露出如野獸般興奮的光芒。
葉謙猙獰的臉上泛著點點鮮紅血跡,一步步地向葉和兩公婆迫去,就像是貓兒在整治自己爪下的老鼠一般,一定要弄得盡興才會殺死老鼠。
葉和想起了大哥的囑咐,心里頭又苦又痛,突然間兩條人影搶上前去,撲向葉謙,使出同歸于盡的招數,這兩人竟是葉謙帶來的屬下。
他們兩個人眼見葉謙連自己的兄弟都下得了手,可見入魔已深,自己若不早點籌謀,終究得被葉謙整治而死,既然都是死,索性引動“赤生第三訣”借此沖破被封的穴道。
霎時間廳內拳掌風聲呼呼激蕩,三個人均是以命相博的狠辣招式。
葉和此刻流血不止,險些兒快暈去,但想起妻兒的性命,也不知從哪激發的精神,急忙伸手點了止血穴道,拉著妻子走到大廳角落處,尋到一個機括,輕輕一旋,地上登時多了一個坑,兩公婆同時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