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漸濃,夜色將臨。
大廳上激蕩的風聲終于停頓,只聽得“砰砰”兩聲,隨葉謙而來的兩名手下被他以開碑碎石的掌力一一擊斃。
掌風停了,一陣風吹了進來,廳室之內登時腥風大作。
葉謙嗅著這陣腥氣,臉露喜悅之色,純真得好似一個孩童得到了自己心愛的糖果一般。
這是多么可怖的畫面,但他卻是多么的享受。
他已不再是人,而是魔!
就在葉謙殺了兩名屬下以后,遠在數里外的陸開雄心中也已有了感應,不覺面露微笑。
一心咒乃是赤生大法衍生而出的一路極其陰毒的武學,兩種武功具有相通之處,一仆一主。
修習了一心咒的會很自然地以修煉赤心大法的人為主人。
只不過修煉一心咒的要求十分麻煩,不是性格相反的雙胞胎,就得是人格多變的人,所以葉家兄弟與風流云才能年紀輕輕地當上了堂主之位。
陸開雄心道:“一心咒一輩子也只能練一次,葉謙既已練成,風流云也不必讓他再面什么壁,直接殺了了事!”
葉謙在廳上佇立良久,過了一會兒,腥氣漸漸淡了,愜意的臉色登時變得猙獰,咆哮一聲,從地上撿起一把單刀,奔出了大廳。
他理智似乎已失,但無形中卻有一股力量指引著他前行,向陸開雄所在的地方行去。
“砰”地一聲大響,兩扇大門被他直接碰倒。
長街上空無一人,但葉謙的鼻子卻已嗅到了一陣濃郁的人氣,他想大開殺戒。
突然間一聲輕快,頑皮,靈動的笑聲傳入耳中,那是世間最純樸,最純粹,最天真,最美好的笑容。
但這一聲笑在葉謙耳中聽來,卻是說不出地難受,厭惡,暴躁得低吼一聲,單刀朝著聲音來處凌空劈落。
“當”地一聲,單刀砍在地上,火星四濺,石屑紛飛。
就在這時,那聲音又復響起,同一個方向,只是遠了數丈。
葉謙立即跟蹤撲到,但他速度雖快,那陣笑聲卻是只聞其笑,不見其人。
大地黯淡了下來,天邊星月初起,葉謙的身形在廣闊的古道上疾速飛馳,在他找到陸開雄之前,他就是一個無意識的殺人工具。
忽然前方道上飄來一個聲音,“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閑離別易銷魂。酒筵歌席莫辭頻……”那人只念得一半,葉謙身法如電,已到了他面前。
原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作道士打扮,腰畔懸著一柄長劍。
那道人見了葉謙來勢洶洶,居然半點不露驚訝之色,反而笑吟吟地瞧著他,好像早就準備來這等他似的。
葉謙的目光與那道人澄澈的眼神一接觸,似乎恢復了一分人性,嘶啞著嗓子道:“你是誰?”
那道人微笑道:“小道李二三!”最后一字尚未說完,“當”地一聲輕響過去,兩人刀劍相交,各自換了一個位置。
李二三先前被水碧姬偷襲過一次,此次再跟赤生教的人交手,臉上雖然笑嘻嘻的,心下卻注意著,防備葉謙驟起傷人,果然一句話尚未說完,葉謙已然出手。
葉謙一刀使過,狂性大發,轉身又是一刀劈出,他卻不知道適才刀劍相交,兩人功力雖然相若,可是他的單刀已被李二三的長劍砍出一個小口子。
這長劍原是寒玉寶劍,當年阮立未入赤生教之時,因緣際會,幫助賀家主鑄造,一爐之中出了“寒玉”與“斂鋒”一刀一劍。
兩者都是神兵利器,本質上并無多大差別,只是彼時賀家主另有想法,鑄造的刀劍另有特異之處,只有武功高強之人以極精純的內力灌注其上,才能發揮出刀劍最大的效用。
阮立雖有武功,但并不高深,又是容易隨波逐流的人,“寒玉”在他手中不會發生多大效用,即使被人搶走,也不會過于心痛。
那夜阮立將寒玉贈與陸霜,陸霜大戰過后,寒玉落于道旁,被李長陽取走。
此次李二三下山行道,李長陽將寒玉轉于他手,并囑咐若是遇到寶劍的主人便要將其歸還。
這時李二三展開太極劍法,抖劍成圓,擋住了葉謙的攻勢。
葉謙刀出如風,狀若癲狂,李二三見了他這模樣,心下微怯,一路太極劍法圓轉如意地使了出來,護住了全身。
只聽得“叮叮叮叮”一連串聲響不絕于耳,片刻間葉謙急攻數十刀,刀刀無果,身周地面發著點點銀光。
原來他砍出十幾刀,每一刀都以不同的部位與“寒玉”互斫,每一刀都碰出了一點刀屑。
李二三眼見葉謙又是一刀劈來,招數之中已無新奇巧妙之處,當下身形斜走,長劍劃了個半圓,“當”地一聲,刀劍相交。
這一劍用上了純陽真氣的內力,只聽得“擦”地一聲輕響過去,單刀斷折,寒光一閃,葉謙的脖子上已露出一刀長長的血痕。
葉謙臉上的猙獰之色驟然消散,頓了一頓,一股鮮血激射而出,“砰”地一聲,重重倒在地上,就此斃命。
李二三回過身來,右手負后,劍尖朝上,左掌置于胸前,臉上殊無歡愉之意,只有凝重之色,口中道:“無量壽佛,罪過,罪過!”
藍寄萍與谷飛蕓在李長陽處待了幾天,向他討教武功,兩人各有所得,其后辭別離去,踏上尋找徐暮寒的路。
走了兩天,偶遇一個長相樸實的中年大漢,說是知道徐暮寒的下落。
兩人不知這大漢乃是赤生教天缺堂堂主,見他純樸,又覺自身武功又有增長,膽氣稍狀,于是跟隨而去。
走了大半個時辰,越來越荒僻,到得一個岔路口,谷飛蕓忍不住道:“你到底想帶我們去哪?”
向詢哈哈大笑,縱身而前,迅快地轉入拐角,谷飛蕓一怔之下,喝道:“別逃!”追上前去,轉過路口,已不見了向詢蹤跡。
她一呆,轉回身去,走出幾步,便是一驚,原來已瞧不見藍寄萍了,只聽一陣爽朗的聲音道:“姑娘,向詢絕無惡意,這個陣法你若是破解不開,少時自會來解救!”
藍寄萍追出去時,只見谷飛蕓的身子越來越遠,有如凌虛御風而行,不由得一驚,跟著想到:“她的輕功絕沒這么高,那是怎么一回事?”
她定了定神,思前想后,只覺得這條路上透著古怪,想要轉身離去,卻又擔心谷飛蕓的安危,一咬牙,大踏步往前走去。
這道路彎彎曲曲,也不知轉了幾轉,忽聽得一陣湍急的流水之聲,她略感詫異,循聲而去,繞過幾棵并成墻壁般的大樹,只見一座高塔立于江邊。
藍寄萍心道:“古怪,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建在這里做什么?”忽聽得高塔上飄落幾縷琴音,清雅悅耳。
藍寄萍雖不懂音樂,但這琴聲柔和舒暢,雖在尋人之際,卻也愿意逗留,再聽上一會兒。
過得片刻,藍寄萍心頭疑念忽起,暗道:“這琴聲之中似有引誘撩撥之意,難道奏琴之人想要引我上樓?”
便在心中疑慮不定之際,琴聲驟然止歇。
藍寄萍微微一笑,道:“若是真的其意在我,躲也躲不掉!”向高塔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