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接36.）

　　“那我收回。哈哈哈……是我自己的問題啦，和你無關的。我覺得兩個人在一起就是要主動去發現一些樂趣的啊，但是，事先聲明，這并不是因為無聊。如果你不喜歡的話，那就算了。哈哈哈……”馬路說。

　　“其實也無所謂喜不喜歡。我就是覺得那樣不太自然。”黃晶晶說。

　　“好吧，那你最好還是別想那個了，我只是隨便說說的而已。”馬路說。

　　她感覺馬路要開始轉移話題了，而她還想繼續聊聊這個事情，所以，她得主動把話給繞回來。

　　“你累了嗎？”黃晶晶說。

　　“嗯？什么意思啊？”馬路說。

　　“腦子。你腦子繞累了嗎？”黃晶晶說。

　　“你這話什么意思啊？我沒有在繞啊，我是實話實說的而已。”馬路笑著說。

　　“所以你想說的是什么實話啊？和我一起待著讓你感到無聊，哪怕有時？所以你想找一些樂子唄？”黃晶晶說。

　　“別呀，干嘛這樣啊？我們今天就不說這個了吧，好吧。”馬路說。

　　“我對這個就是比較介意。因為我自己就時常覺得我這種生活挺無聊的。”黃晶晶語氣緩和了下來。

　　“呵呵呵……那我是正中要害了么。”馬路說。

　　“有點這意思。”黃晶晶說。

　　“這讓你感覺到不舒服了么？”馬路說。

　　“有點吧……”黃晶晶說。

　　“那我得道歉啦。但是，你說說看吧，你愿意稍稍做出改善嗎？”馬路說。

　　“我自己倒是覺得這也沒什么的。哈哈哈……我意思是說，我知道旁人肯定會覺得像我這樣很無聊，但我自己并不覺得無聊。我的日子是我自己去過的，是吧？哈哈哈……”黃晶晶說。

　　“哎——我覺得，有時候吧，你可真固執啊。”馬路說。

　　“你覺得反感么？”黃晶晶說。

　　“你要聽真話嗎？”馬路笑著說。

　　“你這話問的，還不如不問。”黃晶晶說。

　　“什么意思啊？呵呵呵……”馬路說。

　　“你就實話實說唄——”黃晶晶說。

　　“還是有點反感的吧……不過嘛，也還好啦，誰沒有點缺點呢，是吧……沒有人是十全十美的，這也沒什么的。”馬路說這話的時候語氣竟然誠懇。

　　“那我可得謝謝你理解了。”黃晶晶說。

　　“就好像我啦，我也有缺點啦，比如做事拖拉，目標不明確啦。”馬路說。

　　“還有呢？”黃晶晶說。

　　“你現在想聽嗎？”馬路說。

　　“有很多么？”黃晶晶說。

　　“你別這樣說啊，哈哈哈……害得我都無法暢所欲言了。哈哈哈……”馬路說。

　　“為什么呢？”黃晶晶說。

　　“你沒覺得你剛才講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嗎？”馬路說。

　　黃晶晶回想了一下剛才那幾句話，發現了其中值得馬路一笑的因素。她此刻也覺得那挺好笑的了，但是卻不是出于和馬路一樣的原因。

　　“那你覺得你的缺點是多還是少呢？”黃晶晶說。

　　“不少也不多吧，我覺得。而且我努力在改正了。”馬路說。

　　“改正有用么？”黃晶晶說。

　　“哎——我覺得你今天說話還真的——真挺幽默的。哈哈哈……當然有用的啦。”馬路說。

　　“幽默么？”黃晶晶在心里面暗自嘀咕，沒有接這話。

　　馬路去衛生間。黃晶晶自己一個人坐著，東張西望了一會兒，小心翼翼的。沒錯的，剛才那個人就是李北軍。這個名字她已經好久都沒有想起來過了。

　　她和馬路之間，幾乎從不提起那個人。而她自己，每當想到那個人的時候，最先想起的都是一張燦爛笑著的面龐，或者是通過一個手掌傳來的溫熱與心跳。

　　然后，如果任由思想在這個方向上繼續肆虐，就會一發而不可收拾，他所有的好的方面會像沙塵暴一樣撲面而來。發絲間，眼、耳、口、鼻，脖頸處，衣服所有的褶皺里面，很快堆滿沙塵。每一次呼吸都更加難受，下一秒比上一秒更加窒息。

　　想要躲藏，卻無處可躲。干脆就讓這漫天黃沙掩埋了吧——狂虐的風卻不斷叫囂著而來，它不允許沙塵堆得更厚，它只是要讓人每時每刻都在其中煎熬。它一會兒橫沖直撞，一會兒又迅速調轉方向，讓左躲右閃的人避無可避。

　　馬路從衛生間回來了，他沒有看出黃晶晶剛才經歷了怎樣的一番折騰。

　　這時，天色漸漸暗下來，街燈亮了。微暗的天光、燈光，以及人聲，漸漸把空間分隔成一小塊一小塊，各自相鄰又絕對孤立。處在黑暗中的人，想要投身到一方明亮溫馨的空間里面去。燈光里的人，只想退到明與暗的邊緣，窺伺以及試圖掌控暗流涌動的一切。

　　心里有一個盼望，還有好幾個疑惑，糾結早已經蔓延，結成牢籠。思維在無邊無際的黑夜里又瘋又狂，天昏地暗，不得安寧。以為安寧只需一個答案，上下其索，哪里也沒有答案。果真只是需要一個答案而已么？

　　之后，二人回到了黃晶晶的住處。

　　“我看你這幅畫還挺有意思的嘛。”馬路說。

　　“怎么有意思了啊？說來聽聽唄。”黃晶晶說。

　　“她看上去像懷孕了，但其實是因為她裙子里面罩著一個魚缸而已，魚缸里面還有一條魚，是吧。魚代表的是什么呢？”馬路說。

　　“你覺得呢？”黃晶晶說。

　　“你是怎么想的呢，當你畫這幅畫的時候？”馬路說。

　　“沒怎么想。當時腦子里一個畫面一閃而過，我就把它記錄了下來而已。”黃晶晶說。

　　“這么玄啊。”馬路說。

　　“你自己先做點什么事吧。別在這看著了。”黃晶晶說。

　　“我暫時沒什么事可做的。”馬路說。

　　“那你找找看吧。要不找部電影唄，我們一起看。我再過十來分鐘就好。”黃晶晶說。

　　“那我翻翻雜志。最近不想看電影。”馬路說。

　　黃晶晶沒說話，馬路拿起書架上一本雜志。雜志有點厚，有點重，散發出一股油墨味道。

　　“好臭。”馬路說。

　　黃晶晶沒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