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經叛道與天真的區別是什么?在有限的這本書之中,角色的結局是什么?出路是什么?是否所有的角色都應該透露其柔和、脆弱的一面?是否所有的柔和、脆弱又自帶堅毅成分?他們全部都值得去傾注心思嗎?
天真者,在這人世間,恐怕注定并無立錐之地。沒有救贖,了無希望。必須要有新的開始。灰煙散盡之后,新的生命在此處重生。在一切結束之處,一切又重新開始。一切似乎都不一樣了,一切似乎又都沒變。
一如往常,黃晶晶坐在窗前,等候著天亮。
之前面試的兩份工作都還沒有打來電話,黃晶晶也不著急主動打回電話去問一問。實際上,那兩份工作她都不太想去做。那些個工作和她畫畫沾的什么邊兒呢。
只不過這幾天李婉婷倒是電話打得尤其勤快,所以,關于相親的話題黃晶晶“嗯嗯呀呀”附和著,關于工作的話題她也沒心沒肺敷衍著。不這樣的話,又能怎樣去應對她那一系列的電話轟炸呢?到底是誰發明的手機這種玩意兒呢?
這天,黃晶晶走在路上的時候收到一份招聘傳單,傳單上“向西咖啡”幾個大字一瞬間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邊走邊看完了傳單,原來是招聘服務員。
這么說吧,就仿佛是這份工作具有著和咖啡同樣的味道一般,將她就這么輕而易舉地吸引住了。所以,沒有一丁點的猶豫,她撥通了傳單上面的電話號碼。
幾天之后,她就成為了向西咖啡的一名實習服務生。但這事兒,她并沒有和李婉婷他們說。
有一天,她正收拾著,準備出門去店里上班。李婉婷打來了電話。
“晶晶,怎么樣啊,這個工作還習不習慣嘛?你怎么總是這樣啊,做什么事情也不提前和我們商量一下呢?”李婉婷開門見山,語氣中充滿了小心試探的責備。
“哦,對頭,媽,我之前就是一直想著要提前和你們說一下來著,結果給忘記了。你應該也可以理解的哈,新工作剛開始的時候都需要去適應一陣子,都還是比較的忙,結果忙這忙那的我就給搞忘記了。”黃晶晶說。
“那你們每天是幾點鐘下班呀?晶晶,下了班以后你要早點回去喲。回去的路上千萬要注意安全喲。”李婉婷說。
“嗯,我知道了。你用不著像這么擔心哈,媽。”黃晶晶說。
“那你們每天幾點鐘下班呀?太晚了外面不安全的喲。要不然我喊你爸爸來接你下班嘛?反正他現在一天又沒有什么事情做,一點都不忙了。”李婉婷說。
“嗯,我曉得了。沒有什么的,我們下了班以后,有好幾個人都是同路回去的。”黃晶晶說。
“哦,那就好嘛。那你們要培訓多長時間呀?”李婉婷說。
“一個月。通過了之后就要接著正式上班了——”黃晶晶說。
“晶晶,媽媽始終還是覺得這份工作不太合適哦。你從小到大都是這么優秀的一個人哦,現在去做這種工作是不是太浪費了喲——反正,我覺得你還是再好好考慮考慮嘛,如果覺得實在是不適應的話,還是干脆就不要做了。我們慢慢再找找看其他的嘛,到處都在招聘,我可以喊你小梅阿姨再給介紹介紹哈——你說你從小到大的一直都這么優秀,我們大家都曉得的——”李婉婷說。
“哎,媽你又來了——不要老是去說以前的事了吧。都過去了——我覺得現在也還行嘛,我覺得這工作還不錯的,我還挺喜歡的。”黃晶晶敷衍著,壓抑著。
“你也是剛剛才去哦,圖新鮮!像這種服務行業,你再干個一段時間看,再過段時間你看你累不累,看你還說不說喜歡……”李婉婷說。
李婉婷語氣里是什么呢?憤怒,埋怨,懊悔,羞愧,絕望——最后都遭遇了漫無邊際的現實的沖淡,轉化為放棄之后僅剩的最后一絲有氣無力的氣息。此時此刻,黃晶晶心里面覺得好難受。
“好了,媽,我們現在先不說了吧。我有點趕時間,馬上要準備去上班了。”黃晶晶說著掛斷了電話。
時間將近夜里十一點,向西咖啡已經沒有什么顧客。黃晶晶和其他幾名培訓期服務員站在吧臺邊擦洗杯碟餐墊等。凌晨一點以前,按照計劃,他們會將一切收拾妥當。一點的時候,準時下班,各人就各自散去。
黃晶晶住得近,走路的話只需要幾分鐘就能夠到家了。
凌晨一點鐘的夜里,商業街此時早已偃旗息鼓了。她一個人走著,有如置身空城。
她步伐快速,視線只匆匆一瞥,暫且先不去細想闖入視線的這一切。首先要做的是,回家,然后鎖上門,接著才是坐在窗前,再去仔細看、仔細想。
到家以后,她才來得及拿起手機看看。
“你搬家了?”這是陳建設幾個小時之前發來的短信。
“嗯,才下班。我搬到離上班的地方近一些來了。”黃晶晶回復。她以為這種時候應該早已經睡去的人們都已經睡著了,所以她回復了這條短信之后,就把手機擱置一旁,洗洗漱漱去了。
躺在床上,最后再看一眼手機的時候,她發現來了一條新信息。
“幸好。”是陳建設的短信。
“?”黃晶晶的回復。
“我九點多的時候正好經過了你原來住的地方。”陳建設的回復。
還能再回復點什么呢?無話可回。
在一開始的時候,誰曾料到了以后呢?事情只會自顧地發生,接二連三,反反復復,并且一再地反復。即使努力想要將之簡化,希望事情能夠在最開始的時候就一目了然,意愿如此,付出的努力卻是一再枉費。心里的安寧不斷攪動,心事也一再地五味雜陳,反反復復的心緒,反復再反復,曲折又曲折,使人無法動彈。
每次想起這一切,從開始到眼下,一再地想起,并且一再地不愿再想起。卻每次都枉然,一再地枉然。這樣向前走著,像是從未曾向前走動。日與夜,像流水,在天際劃過,一再地劃過,卻仍無法動彈。
恐怕勉強不去想,或者恰恰相反,去極力探求另一個人的心思,都終將歸于徒勞。不想攪進去,那就旁觀。但,作為旁觀者,經常又不夠坦然。強進或強退,一樣是枉然。該如何是好呢?
這是一個濃重的夜晚,這將是又一個不眠的夜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