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縣第一？”劉紅旗驚得飯里的紅薯都掉了下來。

　　他轉頭看了看一旁的劉種：“崽種？你聽到了沒有？”

　　劉種頓了頓，趕緊裝起來，小臉驚喜不已：“真的？爸，我真的是全縣第一嗎？”

　　“沒錯啊！”剛洗好手坐下來的劉華摸了摸他的腦袋，欣慰不已，“全縣第一！教委的齊主任親口對我說的！”

　　劉紅旗家的堂屋明亮，牽了電線之后，照明情況就改善了很多。

　　“了不起，了不起……這真是文曲星下凡了！”

　　范秋就嘆道：“你說婷兒教出來的弟弟都這么厲害，她自己怎么就沒這么行呢？”

　　初三的劉婷不在家，受到了超視距攻擊。

　　“就是還有一件事……”劉華頓了頓，對范秋說道，“嫂子，過年開炸，我回頭從縣里多稱點面粉，你再多打點豆腐。到時候，麻花、豆腐丸、肉丸……各種都做一點。現在熏臘肉的話，到臘月底熏不熏得出來？”

　　“……這么多？”范秋哪見過村里誰家這么大陣勢，“要干什么？那得花多少錢……”

　　“齊主任跟我說，要幫崽種轉學到縣機關小學。”劉華沒有瞞他們，頓了頓就說道，“到時候，不僅縣里的齊主任還有機關小學的校長老師，最主要的是，文峰哥他們……我也得清他們理解一下。”

　　劉紅旗品味了一下懂了，看了一眼劉種感慨地說：“也還好吧？就一個好苗子，也不至于會給他們帶來多大變化吧？”

　　他說的是大隊里的小學。

　　“不管怎么樣，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劉華吃著飯說道，“到時候，我還想接著齊主任，讓文峰哥他們知道我跟齊主任認識。齊主任是在教委管人事的，說不定到時候能把文峰哥他們調到公社初中去。”

　　“那就結了！”劉紅旗朝劉華翹起大拇指，“華子，去縣城呆了幾個月，變化大啊！”

　　劉華憨厚地一笑。

　　劉種在一旁乖乖坐著。

　　成了香餑餑啊。

　　剛剛開放沒幾年的國家，特別重視在國際上的成績。去年夏國代表隊拿了3枚數學奧賽金牌，一下子就把數學競賽的熱情點燃了。

　　這個時代，什么東西火熱起來，都像一陣風。

　　只不過劉種知道，奧數這個事情火起來之后，因為與保送直接相關，此后在各級學校的升學中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成為許多孩子的童年噩夢。

　　劉種自家知自家事。他可不是真的有天賦哈，只不過小學階段的學習對他來說實在沒什么意思，多花點時間鉆研這個，至少小學階段的奧賽是能夠穩穩拿下的。

　　在這個絕大多數人還不知道數學奧賽是什么的時代，劉種以成年人的思維拿下全縣第一也不意外。

　　就是忘了進入5歲多小孩的心態，竟自然而然地以成年人的矜持態度沒有驚喜起來。

　　而看劉華這么上心這件事，很顯然通過兒子的出色刺激老子發憤圖強的效果非常棒！

　　要進城了嗎？

　　劉種期待不已。從他直接去讀3年級開始，上輩子的同學就注定不會是同學了。

　　人生全部都是重新的。

　　不知道縣機關小學里，有沒有可愛的小姐姐可以欺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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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還是年味非常濃郁的年代。

　　年味濃郁的原因也很簡單，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都太匱乏了。

　　平日里，忙著勞作。

　　而過年，就算再怎么難，年關要過。

　　凡事討個喜慶，討個吉利。

　　劉種已經放寒假了，臘月里的晴天曬得人暖洋洋的。

　　今天一早，就不斷有村里的婦女來到劉紅旗家里。看到了門口坐著的劉種，就都笑呵呵地招呼調侃著：“鋼蛋，你爸還沒有休息啊？”

　　“……霞娘好。”

　　“嘖嘖，知書達理懂禮貌，狀元就是不一樣啊！”

　　劉種心里吐槽，都狀元了你還喊鋼蛋？

　　自從劉種考了小學數學競賽全縣第一的消息傳開之后，全村學童再受暴擊自不必說，村里的人倒是與有榮焉。

　　而劉華這堂份雖然只剩下一根獨苗，現在日子既然過得越來越好了，兒子不僅開了竅還是個神童，別人倒不再像以前一樣輕易小瞧他了。

　　看著劉紅旗屋門口的兩個大腳盆，又看到堂屋墻邊擺著的一大袋面粉，議論聲又起來了。

　　“華子真是不簡單啊，修車這么賺錢嗎？”

　　“華子不怕苦啊！這大冬天，看過年打年貨的人多，生意好，還是去擺攤。”有人點評著，然后說道，“讓我家勇子去跟著學學手藝，他都不肯！”

　　范秋提著一桶水過來打斷了她們：“什么賺錢啊。這不是托別人幫忙，把崽種轉學到縣里去，要給人家準備點東西提過去嗎？華子這大半年賺的錢都花了。”

　　“華子馬上就是城里人了。”村里的婦女們挺羨慕的，然后又小聲問起來，“秋嫂，華子現在日子好過了，有沒有提過再續一弦？”

　　“……他現在哪有這個心思？”

　　劉種坐在門口曬了會太陽，就站了起來練起樊家拳。

　　小模樣看得婦女們喜愛不已，又開始調侃：“鋼蛋，還想考武狀元啊？”

　　“鋼蛋，你想不想你爸給你找個新媽啊？”

　　劉種不勝其擾，但這是村里婦女啊，既不會覺得這樣問孩子有什么不妥，嘴巴又閑不住。

　　他干脆好奇地問道：“霞娘，你們在做什么啊？”

　　“準備搓麻花啊。”

　　兩個大盆里，白白的精面粉倒了進去。盆是洗得干干凈凈的，她們的手也洗凈了。

　　面粉漸漸被揉成面團，隨后放到了堂屋里被擺好的門板上。干慣了農活的婦女們用著腕力、腰力，繼續搓揉著面團。

　　提起來往門板上一甩之后，聲音干脆有力。

　　劉種這幾個月沒少聽到村里家庭戰爭時男人們的哀嚎。

　　看著這一幕，劉種想起自己記事之后的情形。

　　誰家開始炸年貨，就是孩子們的游樂園。在旁邊玩了一天，就期待炸貨出鍋的那一刻。

　　平常再怎么困難，遇到這種時刻，總要每個孩子分一兩根麻花的。

　　這是屬于農村的煙火氣。

　　劉種繼續練起了拳，這要是去了縣里上學，拳法不能繼續學了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