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政官表情漠然地點了點頭。

　　“很好，外鄉人，你很有自知之明，不像以前那個自稱來自歡樂之都巴爾的男人一樣妄自尊大，仗著自己會點小技藝就四處顯擺炫耀。你跟他比還算有些頭腦。我想，在你來自的地方，你應該還勉強算是個討人喜歡的聰明小伙吧！”

　　克勞恩的表情僵了一下，然后勉強擠出一個尷尬的笑容，說道：“討人喜歡說不上，最多只是不討人厭罷了；聰明也說不上，最多只是不算個蠢貨罷了。”

　　執政官又點了點頭，表情仍是沒有任何變化，仿佛他的臉是用與砌城墻、房屋一樣的巖石雕刻出來的，僵硬而毫無生氣，冰冷無比。

　　“估計也是。畢竟你連兔子數列都不懂，著實談不上聰明。嗯——，聽說你幾乎完全不懂數學，物理，化學與生物學？”執政官向他問。

　　克勞恩本還想說點什么，但想到昨天的那些問題，他只得點了點頭。

　　“那你就去石匠埃爾那兒當一個學徒吧，跟著他你能學到一些有用的技能，成為一個有用的人。”

　　“可是，我是一名馬戲表演者，我無意成為一名工匠學徒。”

　　“但在凱拉斯，像你這樣年齡的人不是成為工匠學徒，就是留在學校里做學術研究，”執政官說道，“你沒法去做學術研究，就得去做工匠學徒，這是凱拉斯的法律決定的。每一個生活在凱拉斯的像你這個年齡的人都必須努力學習，為以后的工作打好基礎，以便以后能更好地完成更多的工作。”

　　克勞恩搖頭道：“我能理解，這是貴城邦法律的規定，但你們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我們努力學習，努力工作是為了什么？難道不是為了生活快樂嗎？如果真的如你所說，我們努力學習是為了工作而努力，工作是為了更好的完成更多的工作，那我們何時才能收獲快樂？這樣的學習與工作有什么價值呢？這樣無止境的循環，只能讓每個人都變得疲憊不堪，永遠都無法收獲滿足感，也就無法收獲快樂。而沒有快樂的生活，還能叫生活嗎？不，這只不過是活著，而且活得毫無意義。這樣的活著還不如死了呢！所以，我要努力地給這里的人們帶來快樂，給他們疲憊的心靈帶來救贖。”

　　執政官冷哼一聲，臉上仍是沒有任何表情。

　　“那只能說明你的大腦十分貧乏，外鄉來的小子，連這樣簡單的道理都理解不了，對這樣的真理都存在異議，還伶牙俐齒地為自己的懶惰編造借口。你口中所說的所謂‘快樂’，那只是墮落的、魔鬼的快樂，是為我們巨石之城這樣崇尚真理與理性的城邦所排斥的，是受凱拉斯居民所唾棄的。我們凱拉斯城的人從來不需要這樣的快樂，小子，你太膚淺了，你不能用從外鄉帶來的愚蠢和無知來度量巨石之城凱拉斯與它的人民。

　　“這樣吧，我給你一定的時間來讓你貧瘠的大腦好好思考一下這個答案顯而易見的問題。如果你考慮留下并成為一個有用的、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那請你在太陽升到今天的最高位置之前去石匠埃爾那里報道。如果你自愿在無知的泥潭中越陷越深，那就請你不要來污染凱拉斯這種理性的城邦，在太陽升到今天的最高位之前，離開這里，離開巨石之城凱拉斯。”

　　說完，執政官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克勞恩張了張嘴，卻終究什么也沒有說出來。他走出房間，向慷慨的房主道了謝，然后踏上了凱拉斯的街道。昨天他忙于準備表演，還沒來得及仔細觀察這座巨石之城。不看不要緊，一看考完才發現這里不僅僅是鮮見綠色，而是根本就沒有綠色。沒有綠色。一切的一切，都是由灰色的巖石制成的——房屋是灰色的巨石砌成的，街道是灰色的石板鋪成的，街邊的或大或小的雕像都是有灰色的巖石雕而成的，連人們的面龐都透著一種不健康的灰白……灰色的在這里占據了絕對優勢。

　　克勞恩心中不免有些黯然，為生活在巨石之城凱拉斯里的居民感到悲哀。

　　他想幫這里做出改變，但他實在無能為力。

　　既然改變不了環境，那就改變自己，但如果不想改變自己，那離開這個環境也是一種不錯的解決方式。

　　不知不覺中，克勞恩便背著他的行囊，順著貫穿巨石之城凱拉斯的霍普河來到了凱拉斯的另一座城門前。

　　“嘿，你就是羅德說的那個來自遙遠國度的外鄉人吧！你的綠色頭發和臉上的油彩讓你變得格外有辨識度。”

　　聞言，克勞恩轉過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