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這世上的愛與被愛都是不平等的。
凌牙對我的感情我在很久之前就明白了,可我無法回應他。所以我早早掙脫他的手,和他斷絕朋友關系。
“凌牙,你還記得么?
有年新春,我們一同去河邊放孔明燈。我在燈上寫的愿望是‘要和凌牙一直做好朋友’,而你的愿望是‘成為一只足夠強大的狼’。
所以我想,比起感情,你一定有更想要得到的東西。
現在我知道那樣東西是什么了。
權力,無上的權力。”
我坐上了去往鳳靈山的列車,閉上眼打個小盹。
“可白希不一樣——
正是因為他天生手握重權,才會視權力如糞土。
你為了權力可以犧牲無辜的人,而他為了保護別人可以放棄自己的權力。
我不敢和你在一起,我怕有一天我也會成為你功名路上的墊腳石,我怕有一天我會被你放棄。
凌牙,其實你并沒有堅定地選擇我,沒有堅定地選擇任何人,就像那天我的腳被凍住了,你想幫助我,卻因為蛇妹一句話就棄我而去。
當你從我身側走過的那一刻,我知道,你再也不會回來了。
你的確幫助過我,但你捫心自問,我那時何嘗不是像你的影子,你對我好是因為不想讓我變成第二個你,你討厭這個冷冰冰的世界所給予你的不公,卻把溫暖留給了處境像極了你的我。
你想拯救的人一直都是你自己,
這個世界上,你最愛的家伙,只有你自己。”
我帶了足夠一周吃的干糧,還有帳篷生火工具之類,足足裝滿了一個大旅行包。
白希的包裹看起來比我要輕,他說兩個人住一個帳篷就行了,安全也省事,于是就把自己的帳篷卸了下去。
我激動地想:這不就意味著我和他可以同床共枕嗎?
我嘴角流下的那一行不爭氣的口水很快引起了他的注意,他鄙夷地瞅了我一眼,嘴角抽搐道:“喂,你那條狼尾巴露出來了。”
我們制定了地圖,由于鳳靈山太大且地形復雜,很多道路前人也未曾探索,地圖只能畫到三分之二的山脈上,還有三分之一的地區仍是一片未知。
我們將成為開拓者。
想到此處,我不禁有一絲自豪。
然而身上那種磅礴的氣勢很快就堙滅在上山的道路上——冬天的森林實在太冷了!我雖身著棉衣,那寒風依然往骨頭里鉆,仿佛在刻意阻止我們前進。
還未到達最寒冷的冰川已是如此難熬,我不禁有些憂心忡忡。
夜晚,寒風呼嘯,我和白希在林子里搭了個帳篷,用火柴生火取暖,抓了些小鳥當烤串,撒了些鹽粉。
那未經料理的肉塊格外僵硬腥澀,然而我們要一直吃著這樣的食物直到抵達冰川,冰川遙遙無際且毫無生機,只能用自帶的干糧來飽腹。
我們帶了保暖性最好的蠶絲被,可仍是覺得冰冷刺骨,白希把他的襖子蓋在我身上,緊接著,他把我擁入懷中。
我受寵若驚,嚇得動都不敢動,心劇烈跳動,冥冥之中,卻聽見他的心也在狂跳著,我小心翼翼地抬頭望向他,發現他的面頰不知何時已染上一片緋紅。
他的下巴在我的頭頂上方,我的眼睛剛好望見他胸膛的位置,他胸前凸出的地方讓我想入非非,我鬼使神差地伸出罪惡的小手,朝著他胸口捏了一捏。
哇!這手感,滿滿的胸肌!
他嚇得渾身一顫,羞怒道:“你做什么?!”
我收起嘴角的口水,繼續恬不知恥地往他懷里鉆,生怕占少了便宜。
“你?!”
“白希你是第一次跟女生一起睡覺吧?”
白希立馬紅了臉,反駁道:“什么叫一起睡覺?這只是同宿而已!我不會對你做什么的!”
第一次看見這么慌張的白希,我忍不住想要欺負一下他:“啊,做什么?你不會想入非非了吧?也是,美人在懷,你肯定把持不住了,沒關系的,你做什么我都接受,快來吧寶貝兒!”
白希眼神中突然閃過一絲狡黠,我意識到大事不妙但為時已晚,他突然翻過身,把我壓在身下,一雙強有力的手按住了我的手,我動彈不得,與他四目相視,只見他的眼神中充滿了熱烈的情愫,我不免更加驚慌失措了。
他壞笑道:“你不是什么都愿意做么?怎么開始害怕了?”
我的腦子嗡嗡作響,像一臺快要壞掉的機器,嘴巴卻如機關槍般一連串回懟道:“我沒說過!你不是正人君子么?干嘛做這種脅迫姑娘的壞事!趕緊把爪子拿開!”
他還是不松手,卻把那張人神共憤的俊臉靠得越來越近,我緊張地閉上眼睛,心里的小鹿亂撞,仿佛在期待著些什么。
緊接著,一個溫柔得仿佛羽毛落地的吻,墜落在我的額頭上。
“晚安了。”
他松開手,收回了腦袋,將被子再次蓋好,便側過身去閉上了眼睛,留我一只思春的母狼在原地呆若木雞。
淦!我被戲耍了!
我氣急敗壞地瞪了他一眼,卻只看見他的后腦勺對準了我,漂亮的銀發靜靜躺在毯子上,潔白似雪的脖子露了一截出來,肩上棱角分明的骨節十分誘人。
我吞了口水,如饑似渴地盯著他,仿佛要把他的腦袋盯出個洞。
而在我看不見的地方,白希勾起嘴角,溫柔地笑了一聲。
如果能活著出去,我一定……
一定不要為了節省時間而去挑戰大山里的險道。
當我和白希扒著崖邊的巖石在峭壁上緩慢前行時,我如是想。
幸好我不恐高啊!我都和老鷹肩并肩了,而腳下這條石道寬度只有十厘米左右,稍一不慎便可能摔下崖去。
白希走在我的前面,給了我一定程度上的鼓舞。雖然走這條路可以免去繞道之苦,可……
這條路真的太恐怖了!
白霧在崖底環繞,下頭是什么我看不清也不敢細看。但是,我總不能拖累白希的后腿吧,索性一股腦兒跟著他走,是死是活是高是矮管他去呢。
走了幾百米,眼看著就要到盡頭了,突然,一只老鷹朝我們沖了過來。
我緊緊抓住石壁上凸出的地方,白希走在我前面,老鷹從他身側掠過,將他的手臂撕出了個口子。
這一爪子抓得很深,他的袖子被撕爛了,潔白的棉絮飄了滿空,更要命的是,那只老鷹在天上打了個轉,便再次朝白希沖了過去。
白希也沒有坐以待斃,他從腰間掏出一把手槍,對準了老鷹的方向。
我緊張地凝視著白希,只見他眉頭一緊,按下了扳機——
“砰!”
那只老鷹痛苦地哀嚎了一聲,鮮血淋漓,一片殷紅飄散在霧里。
這一槍并沒有打中它的要害,只是打到了它半邊翅膀。
我看見白希深深嘆了口氣,便知這是他故意所為,他并不想濫殺無辜,所以才會刻意打偏。
可正是因他的一絲憐憫,那只受傷的老鷹拼盡最后的余力,再次朝白希奮不顧身地撲了過來。
白希沒有反應過來,手臂被它抓出了一道傷痕,他吃痛地“嘶”了一聲,身體也因老鷹的沖撞而失去重心,劇烈搖晃起來。
隨后,那只老鷹消失在云霧中,而白希快要跌下山崖。
千鈞一發之際,我用手撐住了白希,將他扶回崖壁,他很快穩住腳跟,轉過頭欣慰地看了我一眼,看見我滿眼的擔憂和惱怒,他有些吃驚和愧疚。
我們登上平地,才得以放松警惕。還沒喘過幾口氣,我忍不住沖白希指責道:“你知不知道剛才有多危險?”
白希別過頭去,沉默不語。
我收斂了眼神中的鋒芒,無奈地走去給他的傷口包扎。
白皙的手臂被抓出了三道血淋淋的劃痕,看得我很是心疼。
我一邊撕扯繃帶,一邊罵道:“你為什么不肯殺了那只老鷹?!難道你不殺它它就會不殺你么?!”
白希的神色晦暗不明,只是低下頭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說:“對不起。”
他太心軟了。
可身為一個王,他怎能如此優柔寡斷?
“來之前,我看見山崖上老鷹的窩里有幾只幼崽,恐怕,它在這種極端天氣獵食,只是為了哺育自己的幼崽,如果殺了它,它的幼崽又該如何過冬呢。”白希喃喃自語,盛滿哀傷的眸子望向遙遠的天邊。
我突然濕了眼眶,心中有些堵塞,我抓住他的肩膀,顫抖著質問道:
“白希,你的命難道就不是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