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車?不對。
火車?似乎也不是。
張克朗只覺得自己眼前時暗時亮正在快速移動著,周身冰冰涼,身子也輕飄飄的。為了防止發生意外,自小安全意識極強的他,雙手環繞在酒糟鼻老頭的肩上緊緊摟著,姿勢多少有些曖昧。
“把手松開。”
“不松,道路千萬條,安全第一條,打死不松!”
酒糟鼻老頭皺著眉頭,心想這小王八羔子也太膽小了,以這種姿勢箍著我很難施展開拳腳。不過礙于面子,他依然保持著世外高人的模樣。
上輩子連過山車都不敢坐的張克朗此時的心已經懸到了嗓子眼,為了分散注意力,他找了個話題跟酒糟鼻老頭交談起來,“大爺,還有多久到啊,咱們這是奔哪兒呢......”
“這叫影匿之術,學會了可以穿行在陰影之中,十步之內的暗影皆為我用,不過此時內城已經宵禁,又有打更人守夜,速度沒法太快,差不多再過十息咱們就能到西郊司南閣。”
法術?這應該是法術吧!然而張克朗興奮了沒多久,一聽到司南閣心情瞬間低落下來。
“不是要抓冥族探子嗎,咱們去司南閣做什么。”
不管動機如何,張克朗殺了三名妓子是不爭的事實,想讓自己脫難,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不然擺在他面前的路就只有兩條,要么一走了之畏罪潛逃,當然依照南朝律法如此一來有可能會禍及姑母一家,要么揪出冥族探子還自己一個清白。
好死不如賴活著,張克朗已經默認排除明日被問斬的選項。
“拿人。”
五息過后,張克朗只覺得自己眼皮一沉,再次睜眼時自己已經后背朝上趴在地上,眼前是一條寬約三寸的布簾。
我這是,跑人床底下來了?張克朗的心里突然有一種被人捉奸的錯覺。
房間內,兩條人影迎著月光在窗前晃動。
“李公子,你別猴急嘛,許久未見,先讓奴家伺候你沐浴更衣。”女聲輕柔,似是窗外畫眉淺唱。
不足二十平的房間一側豎著一扇高約兩米,寬不足一米的屏風,屏風之后隱約有兩個人影圍著浴桶繞圈。
身穿肚兜薄紗的妓子在前,身后錦衣公子一邊脫著登云靴一邊用胳膊去攔眼前的美人兒,嘴里還不忘調笑幾句。“青兒,幾天不見,我瞧你身段是更加豐腴了,嘖嘖,本公子喜歡,快來讓我抱抱。”
“討厭,”叫做青兒的妓子小跑兩步之后假裝碰到浴桶上,半推半就的倒在李公子懷里,用埋怨的口吻小聲責怪道:“貼身的丫頭昨日還給我抱怨,說見到公子你進了婉容姑娘的房間,現在嘴上說什么喜歡奴家,都是假的,奴家蒲柳之姿,怎能入得了公子法眼。”說著小嘴一撇,嚶嚶嚶的抽泣起來。
婉容是司南閣新來的妓子之一,身材高挑長腿纖腰,五官不似南朝女子那樣嬌小,鼻梁高挺反倒是有些像北疆人,加上年紀尚小,格外受那些經常光顧司南閣的老爺們喜愛。
那李公子想來也是賞花無數之人,不等青兒把話說完,摟著她上身前傾,連人帶肚兜一齊撲入水中。
一時間屋子里春光無限。
這段郎情妾意的悄悄話完完全全的被張克朗瞧在眼里,眼看著劇情即將進入少兒不宜環節,還在性頭上的他突然眼前一黑,耳邊傳來酒糟鼻老頭尷尬的管教聲,“你歲數還小,不該看的別亂看。”
這感覺就好比前世看吻戲,中間突然加了廣告,仔細一瞧還是一百二十秒那種。這就很難受了,張克朗回過頭盯著酒糟鼻老頭朝屏風的方向努了努嘴,“拿人?哪個?”
“失誤,嘿嘿,許久沒來司南閣,路線生疏了。”說著,酒糟鼻老頭單手按住張克朗肩膀,眨眼間離開了這間閨房。
......
墨州城不似京都,在夜色籠罩中依然燈火輝煌。多年戰亂換來的是百姓民不聊生,哪還有心思過什么夜生活。剛過戌時,打更人的銅鑼一響,就連內城也沒有幾盞油燈亮著。
而這其中一盞,便來自于城南的威武堂。
自三年前開始,這墨州城內再未發生一起命案,負責城中百姓治安的威武堂打那時起便淪為了有名無實的擺設,好些日子沒有辦案的堂主趙丹陽端坐在后堂之上,心情有些復雜。
老堂役不動聲色的給趙堂主添上熱水,大氣都不敢喘。
“老爺,茶涼了。”
“知道了,你先退下,別耽誤我跟幾位大人議事。”盡管換下了一身官袍,可趙丹陽的一身官威還在,呵斥之下,老堂役頓時不再說話,捧著茶壺默默站回到趙堂主身后。
正端著茶盞,抿了一口杯中熱茶的趙大人長嘆一聲,轉而看向老堂役道:“還有事?”
那老堂役跟了趙丹陽多年,知道他今日心煩,再一想到府上母老虎一樣的主母,硬著頭皮嘟噥說:“老爺,夫人剛剛又遣府上丫鬟來催了,還,還留下一句話......”
話未說完,老堂役才意識到后堂還有另外兩人在,于是默默閉上了嘴巴。
趙丹陽打眼看向一副老神在在看樣子還在閉目養神的國字臉青袍中年,以及坐在他對面滿臉天真逗弄燭火的矮個子少年,嘴角抽搐,不耐煩的揮了揮手,示意老堂役離開。
“給夫人說,本官是墨州城治安長官,如今出了這么大的亂子,犯人一刻未被問斬,我一刻心神不安,今晚本官便不回府過夜了。”
“是......”
“有趣,趙堂主你明明懼內,為何還要逞強說些違心話,莫不是說給我二人聽的。”
待老堂役離開,那名身穿靛青色長衫,頭插木簪,腰間掛著一副棋盤的俊俏少年,左手撥弄著燭火,漫不經心的說著,好似不是與趙丹陽交談。
要不是惹不起你師傅,信不信我這就大耳刮子抽你。趙丹陽喝了一小口茶水,以此來掩飾自己的尷尬。“咳咳,云明真人說正事,正事要緊,正事要緊啊。”
作為在場年齡最小,且社會經驗最為稀缺的一個,云明真人黃云明哪里懂得已婚男人,尤其是夫人比自己小上七八歲的已婚男人的苦惱,抬頭滿臉不屑的看著趙丹陽,“有什么好說的,三具尸首情況相似,全都是體內元氣盡失,這不是被人燒死的尸首應有的狀態,無論再看多少遍結果都是一樣,她們死的蹊蹺。”
趙堂主微微點頭做沉思狀,再次向一旁的國字臉確認,“王大人怎么看?”
“云明真人說的沒錯,這三人尸首姿勢就像熟睡一樣,沒有被火燒之后的痛苦模樣。”潛臺詞是他同意云明真人的看法,這三人不出意外,并不是被人活活燒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