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原警官,渡邊先生,請坐吧。”
小川正一和梶川宏領著上原和渡邊進入了校長的辦公室。這里位于教學樓的四層,距離教學區有一段距離。辦公室對面是幾間空閑的活動室,看樣子應該是作為放學后社團活動的活動場所。
校長辦公室相當寬敞,除了辦公用具和幾張皮質的沙發外,還有兩組專門陳列獎杯獎狀的玻璃柜。辦公室的裝修不算豪華,但卻隱隱能感受到一種莫名地壓迫感。
渡邊覺得這種壓迫感大約來自于面前的坂本助一郎先生。作為誠原私立高中的校長,他的樣貌卻絲毫沒有令渡邊將其和為人師者聯系在一起。他長得不算丑,但卻生的一臉橫肉,嚴肅的神情和低沉的聲音,絲毫不能讓人產生親近感。
或許也正是因此,坐在他身旁的小川正一表現地相當不自然。不同昨天相見時的略顯輕浮不同,今天的小川正一顯得更加嚴肅,但這種“嚴肅”渡邊只需打眼一看就知道是被迫偽裝出來的。畢竟學生遇害,在自己的頂頭上司面前當然不敢隨意。
“還請二位多諒解。”
“沒關系的。”上原澤奈同渡邊一樣將隨身攜帶的筆記本和鋼筆取出,靜靜捏在掌心,“接下來還請坂本先生、小川老師和梶川老師多多配合。”
“這是一定。”
見上原嚴肅認真的模樣,渡邊不禁有些懷念起過往一起工作的時光,想來已經有三年沒有像這樣一起處理案件了。時過境遷,曾經那個有些冒失的小姑娘也變得沉穩了許多。不過這種情緒很快便散去,當下要緊的是工作,渡邊并不想在工作時把私人情緒代入。
“10月19日晚六點,是梶川老師最后一次見到安藤本人的時間,沒錯吧?”上原的聲音不再像往常一樣溫柔,反而多了一份銳利。
“沒錯。當時我開完會正準備回家,在體育館后面碰到他的。”
“在此之后梶川老師就立刻回家了嗎?”
“沒錯。當天是我妻子的生日,所以就趕回家去了。”
“還記得回家后的具體時間嗎?”
“這個我記不得了······但是從學校騎車回家大概二十分鐘左右,到家時間應該不會超過六點半。而且那一整晚我都是和家人一起度過的,他們可以幫我作證。”
“明白了。梶川老師提到開會是嗎?也就是說學生應該在此之前就放學了對吧?”
“沒錯。我們老師一般是在月末前后做一次會議總結。跟學生沒什么關系,他們都是正常五點鐘放學。當然也有例外,有些社團也會在課后組織活動,所以會留校到比較晚的時間。”
“那安藤谷矢是有參加什么社團嗎?”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反正在我教他的時候,他是沒有參加任何社團的。”
“那小川老師清楚嗎?”
“這個······”突然被點名的小川正一稍稍一愣,隨后又堅定地搖了搖頭,“應該是沒有的。”
“既然如此······那老師們清楚當時安藤留校的原因嗎?”
“很抱歉,真的不清楚。”梶川宏和小川正一都搖了搖頭。
“好。”上原皺了皺眉,“據說老師是在體育館的后門見到安藤谷矢的,沒錯吧?”
“沒錯,那里離停放自行車的車棚很近,正好順路到學校的后門。”
“嗯,據我們所知學校體育館后門處應該是有一處攝像頭斜對著拍攝的,我們需要調動學校里的監控。”
“這個當然是可以的。”原先沉默的坂本校長突然開口,他的聲音很沉穩,讓人聽不出起伏。
“在近期老師有沒有發現安藤谷矢有任何異常的舉動?比如心情低落或是情緒波動較大之類的。或者有沒有什么沖突?”
“我想應該是沒有的······只不過從他留級開始犯事兒的次數已經少了很多,至少現在不會遲到早退了。”
“抱歉,我打斷一下。小川老師剛剛提到安藤同學留級之后的表現與以往不同了對吧?”剛才開始渡邊就一直沒有作聲。作為偵探的他理應不該出現在這個地方,所以自然就低調了許多。但是剛剛小川的話引起了他的注意,讓他有些無法克制自己的疑惑。為什么安藤谷矢在留級之后就開始收斂了呢?這件事是否會和案件相關聯?
“哎?嗯······算是不同吧,但這也算是往好的方向吧?”
“具體的原因呢?老師知道嗎?”安藤態度上的轉變一定不會是空穴來風的,這一點渡邊是相當肯定的。
“我想應該是擔心無法畢業吧?他之前就因為出勤考核和期末考試的問題留級,現在這么收斂應該只是為了快點把高中混完也說不定?”
對于小川的解釋,渡邊只搖了搖頭便沒多做回應。按道理來說一個這樣的不良學生應當不會在意自己的成績和考核才對,即便留級對于他來說也應當不是什么大問題,畢竟他也不需要考入大學,即便無法獲得高中文憑對于安藤來說也沒有什么損失。
“我們詢問過安藤谷矢的朋友,據說他最近一直有收到一個匿名者的恐嚇信。安藤有和老師們提起過嗎?”見渡邊沒有繼續問下去,上原趕忙接過話題。
“恐嚇信?”小川突然瞪大雙眼,“這么說來······我的確聽學生說過······”
“老師對這個知情?”
“嗯,因為這個安藤還鬧出不少事情。經常在課間或課后拉住所謂‘可疑’的學生盤問,惹得很多學生過來告狀。后來我們老師也教育批評過安藤,再之后這樣的情況就不再出現了,原本想著安藤不再鬧事我們也就放心很多不再追究,哪知道······”
“那為什么我當初問老師安藤最近有什么異常的時候,老師沒有提起呢?”渡邊的臉龐抽搐了一下,他努力克制著自己的惱火,他對小川的厭惡已經溢于言表。
“不······抱歉,我原本只是覺得這是不良學生之間的矛盾,我也沒太放在心上,本來都是些學生就算有騷擾也應該只是些小打小鬧吧。”
“前輩······”
“抱歉。”上原的聲音很小,但渡邊卻依舊聽得很真切,他只能壓制住自己不安分的情緒,將接下來的主持權力繼續交給上原。
“如果方便的話,我們希望可以審查安藤在校內的私人物品。說不定能從中間獲得蛛絲馬跡。”
“這個······”小川和渡邊的表情都有些猶豫,他們的眼神都不自覺地望向一旁的坂本校長。
“前因后果我想上原警官已經陳述的很明白了。無論安藤谷矢同學是不是一名好學生,他都是我們學校的一份子,我們定然竭盡全力配合警方的工作,這點還請上原警官放心。但是······”
“您說。”
坂本的嘴角咧開了一個不算明顯的角度,他推了推鏡框緩緩說道:“我還懇請警方處理案件的時候盡量不要大張旗鼓,這畢竟是命案,太過敏感沉重的話題不太適宜在學校里大范圍展開,以免影響到其他學生的身心和學業。”
“這點我們一定盡量。”
上原很清楚校長需要的是什么。誠原高中本來是級優秀的高中,如果真因為這件事而導致聲譽受損,無疑是一次打擊。所以無論安藤的身份究竟是乖乖仔還是叛逆的少年,校方都會希望警方盡可能低調地處理這件事。好在現在安藤的身份還沒有曝光,坂本還尚抱有一絲僥幸心理。
“這樣吧,小川老師你先去取安藤同學寄存在學校的物品吧。那梶川老師,麻煩你帶著上原警官和渡邊先生去安保處的監控室調取周五的監控吧。”坂本得到滿意答案后只點了點頭便選擇將上原和渡邊支開。
“那就有勞老師了。”
························
“體育館后門的監控·······編號應該是V-108B······對沒錯。”學校安保處的負責人坐在監控器終于找到對應的攝像頭,“是上周五10月19日對吧······真是巧,如果再晚上幾天這些錄像資料就會自動銷毀了。是從五點整開始對吧?”
“沒錯。”上原躬身示意,“如果可以的話還請您移步回避一下,十分抱歉。”
“好的。如果需要我幫助隨時叫我。”
目送負責人步入門外,上原捏緊鼠標,輕輕點下了鼠標左鍵,屏幕上的畫面開始變化,盡管有些加速,但還是能看清畫面中環境的變化。
“停!”渡邊指了指屏幕上的一個人影,“應該就是安藤。”
“你確定嗎?”
“確定。看他的衣著······襯衫和寬肥的黑色制服毛衣。還有他的卷發······是他沒錯。”
雖然畫面相對模糊,但渡邊還是通過此前記下的小川對安藤著裝的描述鎖定了其身份。
此時的時間是五點四十分。安藤谷矢從體育館走出,在門口徘徊了一會兒又回到室內。等再一次出來的時候是五點四十五分,手里多了一瓶易拉罐,應該是回到走廊在自動售貨機里買了一聽飲料。
又過了一分多鐘,安藤從褲子口袋中取出了些什么物件。雖然辨認不清,但從形狀來看應當是A4大小的紙張。
“會不會是所謂的恐嚇信?”上原問道。
“不排除······”
渡邊緊了緊眉。如果真是恐嚇信,那就說明安藤是隨身攜帶著它們的。也就是說這些重要的信件很有可能已經被兇手焚毀。
時間又過了十多分鐘,此期間安藤一直在周圍徘徊但都沒有離遠。通過他來回踱步,渡邊相信當時的安藤一定有些焦慮和不安,又或是一種憤怒的情緒驅使著他不能安分地呆在原地。渡邊認為應當是那封手里的信所導致的。
終于,安藤平靜下來,慢慢倚在墻角從書包里取出一個巴掌大的盒子,他點燃了一根煙。這時正好差一分鐘到六點。
“那應該就是梶川老師吧?”
“誒嗯,是我沒錯。”
時間來到六點,梶川宏從畫面的右側緩緩步入。見狀的安藤趕忙將煙頭掐滅,但還是免不了被老師一頓訓斥。
在梶川宏離開后不久。安藤也好似下定什么決心似的離開了當前的位置,向著學校后門所在的方向走去。
“能調取學校后門的監控嗎?”安藤離開監控范圍后,是立刻離開學校了,還是繼續逗留?渡邊迫切想要知道答案。
“我來找找······V-301A是正門的······V-219A是后門的。”上原學著負責人此前的操作,在繁雜的系統中搜索著。
畫面切換,過了約兩分鐘,安藤的身影再一次出現在畫面中。他從學校后門離開,向左走去。
“是案發現場的方向······”
如果中途沒有發生意外的話,安藤從學校離開后應該是立刻前往了案發地點。難不成這一切的源頭真是那封恐嚇信?
原本和同伴有約的安藤為什么會臨時變卦不惜在學校逗留,甚至在放學后也選擇前往案發地而不是和同伴匯合。
渡邊越發疑惑:犯人和安藤究竟都有著怎樣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