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溫半仙
幽州,香山,香爐峰,文曲宮。
“溫師弟別來無恙。”文曲宮掌教弟子宋君昊向來訪的溫永春行禮到。
“宋師兄。”溫永春不過二十出頭年紀(jì),頭戴公子巾、腰帶玉佩香囊、雙目微微含笑,給人以春風(fēng)拂面之感,和年過五十、一身道袍、表情嚴(yán)肅略顯古板的宋君昊形成鮮明對比。
宋君昊是文曲宮掌門許淳風(fēng)的大弟子,溫永春則是天機(jī)宮掌門公羊羽五十歲上收的關(guān)門弟子,所以兩人年齡相差雖大,但卻只能以師兄弟相稱。
宋君昊將溫永春引入內(nèi)室,屏退左右。
“溫師弟算出那胡不歸的所在了?”宋君昊略去客套,直奔主題。
“他今日剛抵達(dá)幽州。”
宋君昊瞳孔微縮,“‘昭明古卷’上自有我文曲宮鏤刻的‘刻印’。既然確定在幽州,那么不難找到。”
“如果找到了胡不歸,”溫永春直直看著宋君昊,“宋師兄想要如何?”
“溫師弟既然知道他殺了我文曲宮的司馬毫,又何出此問?”
“他和那‘九尾妖狐’一起來的。”溫永春頓了頓,“宋師兄就不感興趣他來幽州干什么么?”
“難道他還敢來找我文曲宮尋仇不成?”
溫永春搖搖頭,“宋師兄也知道,幽州城內(nèi)有一個‘時空畸點(diǎn)’,星盤占卜把胡不歸此來與這個畸點(diǎn)聯(lián)系在一起。”溫永春往前湊了湊,“這可是你們找了上百年都沒有找到的東西。”
宋君昊心有所動,瞥了溫永春一眼:“貴派藍(lán)師兄、楊師兄也來找過,不也是一無所獲么?”
“陳年舊事,無需再提,”溫永春笑著打了個哈哈,“我知道宋師兄想要向胡不歸報仇,但是此事恐怕還得從長計議。”
“你要留下他的命?”宋君昊眉頭緊皺,深如刀刻。
“我們天機(jī)宮鉆研的是命理,你們文曲宮鉆研的是歷史,若他真的能找到進(jìn)入‘時間畸點(diǎn)’的辦法,收益最大的,不還是貴我兩派么?
“何況,金朝宮廷之事,本非我等應(yīng)該干涉。司馬毫命理并不強(qiáng)韌,卻介入天宇太深,最終殞命,實(shí)非偶然。
“這一點(diǎn),貴派讓他前往海陵王府出仕之事,我就提醒過宋師兄,其時我還沒有成為掌教弟子,宋師兄便不以為意。一味責(zé)怪胡不歸,這不合命理之道。”
宋君昊腹誹道,那時候你才剛?cè)胩鞕C(jī)宮三個月,十八歲都不到,我怎知你道行深淺。
“那么溫師弟以為該當(dāng)如何?”
……
不歸逃出皇宮,便匯合阿九、小竹,匆忙南下,逃了幾日,不見追兵,反而聽說完顏亶恢復(fù)健康了,并且把海陵王完顏亮軟禁了起來。不歸和阿九討論一番,無法辨明其中關(guān)節(jié)。不敢多想,匆匆去往幽州。
到達(dá)幽州城已經(jīng)是六月中旬,一行幾人到了客棧,要了兩間房住下,準(zhǔn)備去尋訪胡家老宅。地方并不難找,只是宅子明顯多年無人居住,一派荒涼破敗景象,望之陰氣森森。
門口旁邊卻有一個人在擺攤算命,這人二十出頭年紀(jì),正是上午,卻坐在馬扎上打盹,臉上帶著笑意,睡得甚是甜美。右手拿著一面小旗,上寫:十兩一卦,童叟無欺。面前擺著一張八卦圖,左右上角各用一個星盤和羅盤壓著,防止被風(fēng)吹走,左下角壓著一盞綠油油的燈,右下角壓著一個碗,里面空空如也,一個銅子兒也沒有。
小竹少女心性頓起:“少爺,你看這算命先生,躲在這么偏僻的地方,價格訂得高到離譜,怪不得今天一個錢也沒賺到,但是卻還笑瞇瞇的。”
不歸心思已經(jīng)轉(zhuǎn)過幾圈,全身警惕,高度戒備,心道,這明擺是在等我,既然躲不過去,就只能直面了。
不歸走近一看,覺得這算命小哥行事做派略感熟悉,一時興起,高聲念道:
“左算天地人,右知神鬼仙!”
“乾坤獨(dú)一卦,唯我溫半仙!”那小哥毫無滯澀地接口道,睜開眼睛,笑瞇瞇問道:“這位公子看來是位行家,幾位算點(diǎn)什么?”
不歸和阿九相視一眼,這發(fā)展實(shí)在出乎意料,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
綾音默默走上前來:“請先生為我的家人算一卦。”
“家人?那么就用星盤好了。”算命小哥拿起落了灰的星盤,吹了吹,裝模作樣在星盤后面摸索了一番。
綾音一看,只認(rèn)得中間是紫薇星,圍繞著的是二十八宿,上面畫著許多圖形,有像龍的,有像門的,有像眼睛的,五花八門,最外圍一圈涂成黃色,畫著十二個圖案,旁邊逐一寫著:
“白羊?qū)m火德星君、金牛宮金德星君、陰陽宮水德星君、巨蟹宮太陰星君、獅子宮太陽星君、雙女宮水德星君、人馬宮木德星君、天秤宮金德星君、天蝎宮火德星君、摩羯宮土德星君、寶瓶宮土德星君、雙魚宮木德星君。”
綾音不解其意,不歸也看不明白:“您這星盤,看起來不太一樣啊,這是先生您自己研究的占卜之法?”
算命小哥大喇喇說道,“這是我結(jié)合波斯傳來的占星術(shù)研究出來的獨(dú)門星盤,神準(zhǔn)無比!”
“來,姑娘你用手撥動這根轉(zhuǎn)針,就可以了。”
不歸十分無語,心道就算是誰埋伏了人要?dú)⑽遥膊恢劣谂蓙磉@么個三腳貓貨色。
綾音依言行事,用手撥動轉(zhuǎn)針,轉(zhuǎn)針幻化出五彩光芒,整個星盤也隨之轉(zhuǎn)動起來,各種圖案彼此交織,相互分離或者組合,時不時爆發(fā)出一陣炫目光華。
小哥緊盯著星盤,認(rèn)真看著,半晌搖頭晃腦說道:
“奸臣害忠良,父歿兄乃喪。
命寒遇公子,前路需思量。”
綾音立時愣住,手足無措,身體顫抖,幾乎要哭了出來。
那小哥大喇喇伸出手:“給錢,十兩。”
小竹趕緊給錢,然后把綾音拉到一邊,安慰著綾音。
不歸上前道:“給我也算一卦。”說罷給了十兩銀子。
“算什么?”
“姻緣。”
小哥看了看不歸,又看了看阿九,再看了看后面抽泣的綾音和小竹,撓了撓頭,砸吧幾下嘴,想了一會兒:
“公子還是用這個羅盤吧。”
“怎么用?”
“請公子將羅盤平舉著托在右手中即可。”
不歸依言行事,將羅盤托在右手之中,那小哥以右手食中兩指抵唇,輕輕誦念,羅盤在不歸手中,時而正轉(zhuǎn)、時而逆轉(zhuǎn)、時而飛速、時而緩慢。不歸看這那小哥,額頭已經(jīng)有汗珠析出,過了許久,羅盤終于慢慢停下,做規(guī)律性的緩慢正轉(zhuǎn),最終停止。
小哥看著這羅盤,沉默良久。
不歸輕喚道:“先生?”
小哥正色道:“公子的命理本非我等凡俗所能窺測,但是既然公子問了,我只能略言一二。
“靈狐固佳偶,求之不可得。
青梅開未晚,暮靄理殘荷。”
不歸先是一愣,繼而怒氣上沖,正要發(fā)火,又想到小哥提前說了“既然公子問了,只能略言一二”云云,便又覺得自己十分可笑。
阿九輕輕按住不歸的手,走上前去:
“請小哥算一算,我還能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