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予差點笑了,韓家這樣的老牌書香門第,派出韓都都也在情理之中,何況韓都都學識承自韓老太公也就是前宰輔,太學閣學士,飛花令對于韓都都來說還不是輕輕松松。
‘俱懷逸興壯思飛,欲上青天覽明月。李白’
‘卻下水晶簾,玲瓏望秋月。李白’
‘醉月頻中圣,迷花不事君。李白’
‘廣澤生明月,蒼山夾亂流。馬戴’
‘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闌干南斗斜。劉方平’
‘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王維’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李白’
最開始還都是些簡單愜意的,越到后面越是難,慎國公府、李家、薛家、齊王府、榮國公府、南平伯爵府、寧遠侯府紛紛對不上來,現在場上只剩下程國公府、韓家、盧家、王家。
王家也是派出了個小姑娘迎戰,程國公府此時也換下了對令的男子,換上了柳時雨,柳時雨后邊一堆人給她當軍師。
盧枡見這種情況也把覃予給推了出來,覃予倒也樂意,柳時雨、韓都都可都是她的閨蜜,王家那個女孩子她倒是沒有見過。
盧枡在她后面小聲說道,“別怕,大哥哥在后面給你對,你說出去就行。”
覃予點點頭,看著對手船上的人,都是小孩,也還好,她撇了一眼岸上張家幾位姑娘、張凈有和爺們也在岸上看著,覃予這才知道盧枡動力哪里來,撐到現在。
岸上熱鬧極了,汴河上二三十個飛花令圈,就這個圈子最多人圍觀,還有不少人聽說這邊是四個女孩子對令,源源不斷往這邊來,還有不少人擠到橋上往行令人船上扔打賞的。
覃予跟盧枡招了招手,“大哥哥,王家那個小女孩是誰呀?”
“那是王宰輔王安的嫡長孫女王停云,聽說呀,她可是王安親自帶在身邊教導的,學識淵博著呢。”盧枡小聲說道,覃予看向王停云,王停云也看向了覃予,覃予頷首,現在東京四美齊了呀。
王停云閃過目光,沒有看覃予。
“將軍府這邊,可還要對令?”行令人抬手看著覃予。
盧枡還沒有開口,覃予答道,“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蘇軾?!?p> 盧枡啞口,他其實還沒有反應過來,也想不出來了,覃予竟然說出了蘇大學士前年才寫的詞。
輪到柳時雨,柳時雨看了眼身后,不一會才開口,“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李煜”
韓都都,“可惜一溪明月,莫教踏破瓊瑤。蘇軾?!?p> 王停云,“明月凈松林,千峰同一色。歐陽修?!?p> “明月別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覃予突然停住了嘴巴,上一世這些詞曲還沒有出來。想到這里,覃予渾身充滿了斗志,她活了那一世可不是白活的。
行令人有些驚到了,現在就開始自己作詩詞的了嗎?后面的人趕忙寫下這一句,這一句是今晚這一圈第一句自作詩詞。
柳時雨,“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風。晏殊”
韓都都,“明月卻多情,隨人處處行。張先”
王停云,“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王安?!?p> 王停云祭出了自己祖父的新作,這又是一陣轟動。
“......”
覃予,“五月五日午,贈我一枝艾?!?p> “......”
覃予,“紅板橋空,濺裙人去,依舊曉風殘月。”
“......”
盧棋一臉的驚訝看著覃予滔滔不絕,盧枡掰著手指頭數著覃予脫口而出的詞句,超過了三十,差點沒有暈厥過去,要知道有些人一輩子也寫不出幾句這樣好的詩詞絕句來。
盧永、林秋陽、老夫人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都被覃予震驚了。
柳時雨第一個敗下鎮來,韓都都最后也偃旗息鼓了,覃予說的都是自己寫的,她也沒有詞曲可以說了,自己臨場也做不出來。
場上只剩下覃予和王停云,王停云明顯是有些焦急了,有些恐慌看了眼身邊船艙里的父親王滂,王滂是宰輔王安嫡長子,長了張不茍言笑的臉,濃眉修目,鷹鼻方臉,光是在那里一坐就可以讓人心生膽怯。
王滂雖然長得兇神惡煞的,可自小聰慧異常,最受王安喜愛,親自帶在身邊教養,他年紀輕輕中了進士,從此入仕,做官一直做到了旌德尉、太子中允、崇政殿說書,天章閣待制兼侍讀,更是注書解文無數,才學堪稱一流,大有子承父業的苗頭。
于是,王滂在如日中天的二十八歲得到了當今官家的單獨召見,升為龍圖閣直學士,但是這個時候的王滂卻患上了心悸癥,因為患病沒有能夠赴任,仕途也止步于此,一身抱負無處施展,性格也變得脆弱敏感,平日里是最是一副好脾氣,可這個好脾氣不包括對自己的子女。
王滂希望寄托于自己的兒女,所以平日里對子女的教育甚是嚴苛,要求子女處處都要最拔尖,要是辜負了王滂所望,少不了一頓板子關幾日小黑屋,嚴苛到王家長房的孫輩,包括被王安最喜愛的王停云,無不對王滂心存恐懼。
王家的長輩、后輩都不敢多說什么,生怕說了什么王滂一氣之下心悸癥發撒手人寰可就得不償失。
“但從今、記取楚樓風,庚臺月?!瘪柽€不罷手,沒有察覺到王停云的緊張和不適。
王停云思考的時間越來越長,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死死盯著覃予,眼里充滿了錯綜復雜的情緒,王家的船上沒有一個人敢出聲,氣氛很是壓抑,王家幾個年長的男子絞勁腦汁想給王停云提示,可他們也想不出來,紛紛看向王滂,王滂似乎很平靜,但他們都知道王滂越是平靜事情越是不好收拾。
王停云是王滂長女,在家乃至在外面都是后面小輩表率,承擔王滂的寄托更甚至于后面的弟弟妹妹,所以所受的壓力也更甚于弟弟妹妹。
周遭岸上看熱鬧的人聲音逐漸小了下來,都在等著王家姑娘如何作對,覃予二三十句的絕句,王家姑娘才五六句,仿佛在人們心中已經分出了高下。
行令人揮手,“王姑娘可想好了?覃姑娘可還有對的?”
覃予邁著自信的步伐在船頭奪了兩步,看向王家那邊,遇上了王停云那雜亂的目光,仔仔細細回想著原主記憶里的王停云。
記憶中王停云背負著家中父親、祖父的賢名和一位長姐的表率重擔,四歲啟蒙,讀書到了一個自苦的地步,天冷長凍瘡,天熱中暑都曾有一日的懈怠,有一次王停云多玩了半個時辰,答不上她父親的問題,就被王滂打了手板,王停云此后更加不敢懈怠,性子也逐漸跟變得含蓄古板、不茍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