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試探，在我上任的三天以后就開始了。這次，我還意外的看見了王欽臣。

　　我重新當上內務府屬官以后的第一件差事，是給載湉送去一件貂皮大氅。

　　接到差事的我很是欣慰，也許太后年紀大了，不再那樣記恨載湉，所以如今隆冬時節，想到養子的冷暖，才派我前去送上新衣，也不一定啊。

　　隨著我去的，是張蘭德的小徒弟李長安。我隨著他去，卻不能開口，小李抱了那袍子，我倆進了涵元門，見載湉看向遠處一個跑在我們前方的小太監，眼中滿是憐愛，對沈爺道：“他是孩子，你讓著他。”

　　沈爺答了一聲：“是。”便也看向小雪迷蒙中，飛跑著的一個小身影。

　　我帶著李長安來到殿前的時候，那個小太監也停下了腳步，我看清這個小黃門，心里卻暗暗吃了一驚！這個孩子生得極其秀美，容貌極為陰柔，若不是他的身份，我也會認為他是個姣好的姑娘！

　　更重要的是，這張臉，粉腮杏臉，臉型修長，眉如柳葉，我分明曾經見過！

　　一剎那間，我想起來了！我是在李家大宅的門前，見過了這張臉，五官一般無二，只是年齡長幼不同而已！

　　這個人和大舅子有什么關聯呢？

　　此時來不及多想了。因為載湉的目光，已經對上了我們二人。

　　我和李長安垂眸行禮，因為按太后之命，我無法說話，由李長安稟道：“回萬歲爺，天寒地凍，老佛爺差涇德大人前來，為萬歲爺奉上皮氅一件御寒。”

　　載湉望著小李手中疊好的袍子，面色淡的不能再淡，低聲說道：“知道了。”又遞了一個眼神給沈爺，沈爺迅速上前收了大氅，我以為我的差事辦完了，可誰知道李長安又說道：“太后說了，這大氅的門襟扣子是金的，請萬歲爺注意。”

　　載湉有些不解其意地朝我看了一眼，我垂下眼睫不敢看他——多時不見，他的形容枯槁，雙頰凸出，那雙鳳眼卻是深深凹下去，憔悴瘦損，叫人心疼。

　　載湉答道：“知道了，你替朕謝過太后的恩賜吧。”

　　小李卻好像沒有聽見一樣，又接著把這話說了好幾遍，同樣的話聽得我也十分膩煩，可是想到太后素來的為人，再次身穿三品服色的我，甚至不敢有所表示，只得耐著性子，一言不發。

　　載湉還是老樣子，把怒意寫在臉上，他已經到了忍耐的極限，果然，同樣的話說了五、六遍之后，載湉一個箭步上前，將小李扯了起來，但是不知什么原因，載湉的手勁忽然軟了下來，對著小李道：“這大氅是用來御寒的，至于扣子是金的還是銀的，這和朕沒有關系。你們想要朕吞金而死，是不可能的了！”

　　我知道，太后故意派我前來目睹這一幕，是逼我與載湉決裂，但是，我還是要讓她老人家失望了，因為聽了這句話，小駒子長長的睫毛上，掛上了幾滴晶晶瑩瑩的液體。

　　載湉放下了小李的衣領，眼神極其和善地望我一眼，想必是見到了我的淚痕，載湉的口吻一下子變得溫柔，“就這么回奏去吧。”

　　在我艱難地起身離去之時，我清楚地看到在不遠處，出現了一個衣著華麗的矮胖身影，我知道，我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