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沒有如約把沈爺調出，而一向敏感多疑的載湉，顯然是以為我有意敷衍！我一剎那怔在那里，看著他單痩的背影，緩緩而決絕地消失在暗色朱門之中，心中的惆悵未及涌起，只見王欽臣早已從地上爬了起來，他淡漠地看了我一眼，朗聲道：“宣田際云！”

　　說完之后，他看了我一眼，那一眼透著倔強與堅忍，很不像我所熟知的王欽臣！

　　我斂住怒意，平了心緒對他說：“欽公公，事情既已結束，咱們下島吧。”

　　王欽臣揚起頭，快步行進，當我們出了涵元門，他的腳步停了下來，他朝身后白色的漢玉柱子看了一眼，說道：“公爺，自從你成了公爺那時起，在所有人眼里，你從來就是個公爺！我從前也是從富貴人家下來的，可是自打我到了這里，在人們眼中，我也是從來就應該在這里的！我磕破頭，跪斷腳，在主子們眼里，又算得了什么？我為大清流過血，可是只要我仍然在下面，我就永遠是個傻子、啞巴，就像一粒灰塵末子，風一吹，連個魂兒都留不得！一根頂戴算什么？只要借到力，憑我的資歷、能力，開宗立派，自立一門，有何不可呢？！”

　　我聽了他的話，不知怎么的也有些悲涼，但是因為一向與他不和，所以我微笑著打趣他說：“那么欽公公以后是想奉著誰的衣缽，把誰擠下去呢？”

　　王欽臣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但一眼看見他的舊主張蘭德領著皇后上島，他那方才一閃而過的桀驁神色又不知去向了，早換上低眉斂目的低微狀態。

　　真是現官不如現管，要論威信，我這個沒啥實權的上官，總是比不上曾經與他共事的上級！

　　我和王欽臣剛剛回合了在瀛臺門外等候的眾人，就看見皇后頭發散亂地哭著從殿里跑出來了，張蘭德也是那樣不離不棄地跟著。

　　我猜想，定然是載湉又使性子傷害了皇后，這男女之間的情事，終究是一本世上最難念的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