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之始
李勛從漫長的黑暗中蘇醒,緩緩睜開雙眼。
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明黃色帷帳,上面繡著精致的龍紋,在晨光中泛著柔和的光澤。他怔住了——這不是幾十年前他剛登基時的寢宮嗎?
指尖無意識地撫上自己的臉龐,觸到的是緊致光滑的肌膚,而非記憶中那布滿皺紋的蒼老面容。
他猛地坐起身,胸口劇烈起伏,仿佛要將前世積壓的郁氣全部吐出。
“陛下、陛下…您是醒了嗎?“帷帳外傳來內務總管趙德順恭敬的聲音。
久久沒聽到回應,趙德順又出聲喚、且小心翼翼地掀起帷帳查看“陛下?“
李勛沒管趙德順,立即赤足下榻,大步走向銅鏡。
鏡中映出一張年輕俊朗的面容,劍眉星目,正是他二十七歲時的模樣。
沒有后來逃亡路上的滄桑憔悴,沒有被最信任之人背叛后的心如死灰。
“現在什么時辰了“李勛冷聲詢問。
趙德順明顯是被李勛剛剛的舉動怔住了,但還是馬上收回失態應:“回陛下,寅時一刻了“
想是想起什么似的,趙德順隨即下跪激動道“陛下,大喜啊!昨晚鳳棲宮來報,說是皇后娘娘診出喜脈,已有一月身孕!因著陛下已經安寢就沒敢通報。“
李勛的身體瞬間僵直,一股寒意從脊背竄上頭頂。
皇后有孕?且一個月了?李勛的指節捏得發白。
原來如此!前世這個時候正是孟心言懷孕產子,被他忽視的皇弟李燃和心愛的皇后孟心言聯手背叛,狼狽逃離皇宮。
原來這個時候他就被孟心言和李燃玩弄于股掌之間了啊!
“心喻...“這個名字在他唇齒間輾轉,帶著前世未能說出口的千言萬語。
前世,他專寵孟心言一人,對那個總是安靜站在角落的孟心喻視而不見。
直到他倉皇出逃時,只有孟心喻一人追隨而來。在逃亡路上,她為他擋箭,為他乞食,最后...為了替他借兵復國,她犧牲了自己的清白和名譽,受盡了屈辱和折磨,換來了二十萬大軍的反攻奪位。
當他坐穩皇位,欲接她回國封后時,只收到了她留下一封“陛下,妾如今只剩一副骯臟屈辱身軀,也無顏面圣,只得先一步去往極樂,在此!妾只愿陛下武運昌隆、造福百姓,鴻福齊天…”的信,然后投入了異國他鄉那冰冷刺骨的江河。
李勛緩緩閉上眼,前世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
他前世的這個時候專寵孟心言,只因她貌美且善解人意、又滿腹詩情才華,卻不知整個孟家早已暗中謀劃,要借孟心言之手控制朝政。而孟心喻,不過是孟家培養來輔助她姐姐的一枚棋子罷了。
“陛下?“找德順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陛下,是否要準備早朝了。“
“今日早朝,都有哪些奏議?“李勛聲音低沉著問,
“回陛下,主要有:“一是北境軍餉,二是黃河水患…”趙德順一一向李勛回稟著。
卯時三刻,李勛展開雙臂,任由宮人為他穿上繡金龍的朝服,他站立對趙德順吩咐道“傳旨,早朝后朕要在紫宸殿單獨召見慶國公孟淮瀾。“
早朝時分,李勛端坐在龍椅上,目光掃過殿中文武百官。
當看到孟淮瀾那張老謀深算的臉時,他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前世,就是這個口口聲聲、忠君愛國的大臣,聯合他的長女、皇弟逼宮退位,讓自己的長女嫁權,次女為棋,欲推他下皇位,扶持一個他孟淮瀾能夠掌控的傀儡皇帝登上那帝位。
“陛下,北境軍餉...“兵部尚書正在奏報。
李勛的目光卻又落在殿角一個不起眼的身影上——那是他的皇弟李燃,正一副人畜無害、恭恭敬敬的站立著的模樣,無欲無求的讓人忽略了他的存在。
李勛眼中寒光一閃,前世就是這個他從來沒有用正眼看過的人與他最愛的皇后私通,還妄圖用野種謀奪他的江山。
“準奏。“李勛突然打斷朝議,“今日早朝到此為止。“
紫宸殿內,熏香裊裊。李勛負手立于窗前,看著板直跪在下方的慶國公孟淮瀾。
“愛卿不必多禮,請起身“然后李勛轉身上座后繼續道“朕今日召你來,是有件喜事要商議。皇后有喜了,太醫診出有一月有余。“
孟淮瀾假裝有些驚訝地抬頭,一副什么都不知道模樣、還顯得十分激動,激動的對上李勛深邃的目光道“這...這是天大的喜事啊!“
這個“喜事”他今早入朝時長女就已經通過宮人報給他了,假裝驚訝激動不過是怕這個皇帝疑慮他身為前朝官員卻第一時間知道后宮事。
李勛指尖輕叩案幾:“只是...后宮如今只有皇后一人,朕政務繁忙,皇后難免寂寞。“他頓了頓,“所以朕聽聞愛卿府上還有位二小姐溫婉賢淑,朕欲封為敬妃,與皇后作伴,不知愛卿意下如何?“
孟淮瀾臉色輕微的驟變了下,始終是經歷過百戰沙場又混跡官場的人,失態不過是片刻的事情,他很快收起失態,盡管這樣還是沒能沒掩飾好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以及久久說不出話來。
孟淮瀾驚心皇帝李勛怎么知道他府上有位二小姐,又提出讓她進宮的封妃的事情,他次女孟心喻是要進宮,但絕不是現在更不是讓皇帝自己提出來。
這個反應讓李勛瞇起眼睛。前世孟心喻入宮為嬪,是孟家計劃之外還是之內的事?
但不管怎樣,看來這一世他打亂了孟家的布局。
“怎么?愛卿不愿意?“李勛的聲音依舊溫和,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嚴。
“臣不敢!只是...“孟淮瀾撲通跪下,“小女還尚在年幼,又養在深閨,不懂規矩,恐怕...“
“無妨。只是進宮陪陪皇后做伴,要那么規矩做什么。“李勛起身,明黃色的龍袍在燭光下熠熠生輝,“三日后是個吉日,朕會派人去接入宮中。至于冊封典禮嘛...“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孟淮瀾一眼,“典禮就定在皇后生辰那日吧,讓她一入宮就做了一宮主位不算委屈吧。“
孟淮瀾只覺得天旋地轉。皇上這是要做什么?為何突然對次女青眼有加?還是說有其他謀算?難道...他知道了什么?
“臣...遵旨。“雖有疑慮,孟淮瀾還是穩住心神叩首謝恩,這個板上釘釘的事情,他再說什么就只能惹怒圣顏了,盡管他此刻腦中一片混亂,待孟淮瀾退出殿外。
李勛走到窗前,春日的暖陽透過雕花窗欞,在他俊美的側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他修長的手指輕撫窗欞,仿佛在觸碰一個遙遠的夢境,窗外,一樹桃花開得正艷。粉白的花瓣隨風飄落,像極了那年逃亡路上,孟心喻為他擋箭時肩頭濺落的血花,他想起那個夜晚,當他倉皇出逃時,滿朝文武無一人相隨。
唯有那個被他冷落多年且忽視的孟心喻,義無反顧跟隨他說“陛下,請您一定要相信我,這邊走!“她纖細的手臂攙扶著他,在漆黑的巷道中穿行。她的裙擺被荊棘劃破,白皙的小腿滲出鮮血,卻始終緊握著他的手。
李勛閉上眼,仿佛又看見那個雨夜,他跪在江邊,手中攥著那封被雨水打濕的信,哭得像個孩子。
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后來,他重整山河,肅清朝堂,將孟家連根拔起。
他勵精圖治,將國家治理得井井有條,如她所愿的那樣武運昌隆、造福百姓、鴻福齊天。
成為史書稱頌的明君。可沒人知道,每個深夜,他都會獨自站在摘星樓上,望著她消失的方向,一站就是一夜,這一站就是六十年,整整六十年。
后來他培養了一位賢明的繼承人,將江山社稷托付后,終于可以卸下重擔。臨終前,他握著那封保存了六十年的信,安然閉目,只盼來世能再遇見她。
李勛深吸一口氣,眼神逐漸清明。上天竟真的給了他重來一次的機會!這一世,他絕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他望著宮墻外隱約可見的青山輪廓,那是...孟家別院所在的方向。
前世他負了她一生,今生定要百倍償還。那些她曾默默為他承受的苦,那些她獨自咽下的淚,他都要一一彌補。
至于孟家和那些虎視眈眈的勢力...李勛眼中寒光一閃,骨節分明的手攥成拳頭。
這一次,他絕不會再給任何人傷害她的機會,包括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