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場鬧劇,眾人都格外安分了下來。畢竟,上座那位爺都不吭聲,誰敢挑起他的怒氣?
“王爺。”溫知遇的低了低身子行禮,便抬步坐了過去。
溫徹依然神色平淡,他走過去站在溫知遇一旁,便再無表情。
趙昀天是個喜歡找熱鬧的人,前日白洛雨入宮,他便好事讓守衛放她進去了,看了一場清純少女爬上龍榻的好戲,今日,猜出此女的身份,他便又想……
第一個從皇室私牢里走出來、而且還是名女子……
這樣的人若是反了趙權……
該是多熱鬧?
“溫、知、遇?”趙昀天一笑一笑的喊出她的名字。
溫知遇聞言,手邊的茶杯一頓,又云淡風輕的笑了笑,“正是此女。”
“哈哈。”趙昀天笑了笑,目光毫不收斂,大膽的盯著她,笑道,“本王覺得……若是真的有什么佳人榜,你才應是榜首。”
“王爺……你說這話……”溫知遇也轉過去看他,說道“可是幫著我得罪了皇城所有女子。”
“你這樣的人……會怕嗎?”趙昀天低著聲音問她,還未移眼,就看見溫知遇手臂上蓋不住的傷口。
“攝政王說笑了。我再怎么樣,也不過是名女子,背后沒有父母兄長,明面沒有夫君,怎么會不怕?”
“你未訂婚……”趙昀天緩緩轉動著手里的茶杯,對眼前的女子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雖說攝政王府至今有一位云太妃納進來的側妃玉辭茗。但……
感受到趙昀天眼里明目張膽的眼神,溫知遇笑了笑,她的目的達到了,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欲擒故縱,她笑了笑,說道,“王爺……可千萬別這樣看我,我并不可憐……”
說罷,溫知遇便要離開。
“改日……我去溫府找你!”趙昀天帶著笑意的聲音回蕩在回春樓里。
溫知遇的嘴角微微揚起一抹笑容,她未回頭,徑直離開了回春樓。
她的目的……達到了。
離宮里那位長公主趙婉婉的生辰宴還有三日,到時,攝政王一定會參宴,她要做的,就是要想辦法陪同攝政王入宮。
欲擒故縱,便是第一種辦法。
今日來回春樓,也不過是知道攝政王常來之地便是如此,二來,離回春樓不遠的地方云藥閣。是她要尋藥的地方。
“主子……”溫徹突然停下腳步,看著溫知遇的背影。
忽然問道,“你可知……攝政王雖是君子,可若真的求一道圣旨求娶你……你便是不嫁,也得嫁。”
溫徹的聲音冷冷的,他比任何人都要知道皇權有多不可侵犯。
“溫徹……”溫知遇的聲音冷冷的,對溫徹的問題顯然很芥蒂。
“你不要高估我,亦不要低估攝政王……不論我會不會將自己賠進去,或者會如何,容不得你多管,亦不容你問。”
一番話,冰冷無情的拉開了他與她的距離。
“主子,臣知道了。”溫徹的眼眸緩緩、漸漸、冷了下去。
“主子先回溫府吧,云藥閣我替主子去,剛剛動輒去傷銀鷺的那一刻,已經牽動了傷口。云藥閣,便讓臣去一趟吧。”
溫知遇沒說話,也沒有所動作。
確實,她剛剛……
牽動了傷口。
……
她轉過眼去看溫徹,對自己剛剛的言語剛有幾分惻隱,便看見溫徹冰冷的雙眼,便再也說不出任何話。
“好。”留下一個字,溫知遇便離開了。
兩人沖著不同的方向走去,誰也未回頭。
溫知遇剛回府,便看見月千衣神色淡漠的等著她。
今日……許是該換藥了。
溫知遇并未多想,問道,“今日藥效可會疼?”
語氣平平淡淡的,但卻讓月千衣一愣。
溫知遇問這話……是……怕疼?
一絲狐疑在月千衣的心底涌動著,往日用藥時,溫知遇并未言語怕疼,但確實……每次都會轉過頭。
難道每次……她其實都是害怕的?
月千衣的心一沉,頓時覺得太過震撼。
“月神醫?”溫知遇出聲提醒。
“會有些疼……但是,溫大人若是不想體會,我可以用些麻沸散,這樣……便不會感到痛了。”
“別。”溫知遇搖了搖手,說道“就這樣換吧!”
月千衣的眼神再次不解,淡漠的神色最終對此女子有些敬佩。
月千衣從藥箱里拿出藥瓶。
手下的動作未停,便看見床邊熟悉的人影。
是溫徹。
溫徹一字不言,卻只站在窗邊,靜靜等待著溫知遇。
一刻鐘后。
溫知遇扶起衣衫起身,身上四處的傷口都在隱隱作痛,卻在抬頭,也一并注視到了窗邊的人影。
“何事?”溫知遇淡淡的詢問道。
“主子。”溫徹在門口站了許久,聽見溫知遇問話,這才收回思緒。
“攝政王送來了溫府一樣東西……指明,要送給主子。”溫徹的聲音,似是聽不出什么別的意思。
溫知遇沒了興致,神情淡漠的走了出去。
“這是什么東西?”溫知遇打量著手里巴掌大的錦盒,看樣子倒是像值錢的東西。
“遇兒、”一道溫柔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溫遲暖今日一身白里透紅的錦服,印著淡淡的桃花,似是天上的神女臨凡。
氣質脫俗。
“姐姐……”溫知遇的神色一喜,就連是手里的錦盒,也一并塞給了溫徹。
“別急。”溫遲暖笑了笑,看著溫知遇著急的樣子,問道,“身上的傷可好些了?”
“有姐姐在,好太多太多了。”溫知遇笑了笑,看著溫遲暖,身上果真沒有那么疼了。
果然,在姐姐面前,還是小女孩心性。
溫徹侯在一旁,本打算適當離開,卻聽見溫遲暖喚他。
“哎,溫徹……你手里的、是什么?”溫遲暖的目光注意到錦盒。
“回小姐,是攝政王府送來給主子的。”
“攝政王?”溫遲暖怔怔的盯著那錦盒,眼底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
“送的什么?”溫遲暖的語氣一沉。
“回小姐……似是珠寶飾品。”溫徹低著頭,將手里的錦盒遞了出來。
“溫徹。”溫知遇冷冷的喚他,雖不言語什么,但話里的不滿已經充滿了警告。
“遇兒、珠寶飾品,沒人能了解什么最適合你,我新為你挑的鐲子,今日便為你送到府上吧!至于旁人的……”
溫遲暖打開錦盒,將那通體雪白的翠玉把玩在手里,陽光透過玉鐲,發出七彩的光來。
是上品的鐲子,溫遲暖一笑。
“別人的,就且先收下。”
“好。”溫知遇笑了笑,將錦盒接過手來,連看也不看一眼,便合上了錦盒,遞給了溫徹。
“隨意收起來吧。”溫知遇的聲音淡淡的,走過溫徹時,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
夜風四起。
詭異的吹動著皇城的風。樹影婆娑,藏匿著不知名的罪惡與光明較量。
趙昀天今日特意綰發,一襲白衣似少年,一盞明燈照風華,此刻站在溫府門口,眼神期待的看著門口的方向。
很明顯,他在等人。
不久。
溫徹便推門。
溫知遇在其身后,緊跟著便出來了。
趙昀天的神色一喜,恍惚間,他甚至看見趙知遇縹緲一笑。
她是笑的。
笑起來的時候,一雙桃花眼分外明媚。猶如二月春花。使人沉醉。
“王爺……”溫知遇低了低身子,一雙眸子帶著笑意,四下打量,才發現趙昀天沒有帶任何護衛。
“回春樓閑雜人太多,王爺你……不帶護衛?”
“佳人相伴,帶護衛太掃興。”趙昀天笑了笑,掩飾著眼底的心虛。
銀鷺那小子,上次說話口無遮攔惹了溫知遇,今日天時地利人和,他可不想帶他出來礙眼。
……
回春樓,每夜都是皇城最熱鬧的時候。
“走吧。”趙昀天。
溫知遇笑的毫不掩飾。
月色下的趙昀天掌著燈,為溫知遇一人而彎腰。
若真是這樣,那倒也……
溫知遇的眼神透過趙昀天,想起了另外一個人。
七歲那年,她被人販子拐了去,被下了秘術失去了記憶,她一片迷茫,卻知道自己很危險,便賭了一回,攔住了過往的一輛馬車。
她在賭!
賭遇見的是個好人……
她贏了。
她攔下馬車的主人,是當時還是太子的趙權。趙權聽見動靜,下了馬車,看見小小的她跪在地上,一雙眼求助的看著他,說道,“救救我……我不是他們的女兒……救救我……”
趙權一怔,隨即便明白出什么意思,趙權笑了笑,伸出他那雙如玉的手想要將她扶起來,可是溫知遇看著自己骯臟的手,卻遲遲不肯伸出手。
身旁有人怒喝她。
“大膽!太子殿下親自扶你,給你天大的榮寵,豈敢不遵?”
“退下,嚇到她了。”趙權不滿的怒視了眼喊她的人,又轉頭對著溫知遇笑道,“小姑娘……起來吧!我和他們……不會傷害你。我會保護你的。”
那是溫知遇失憶以后的第一次,體會到被人關心的感覺,她顫顫巍巍的伸出手,趙權只是看了一眼,便將她拉入懷里,一同坐著馬車,回了溫府。
趙權待她極好,為她換了衣物,也替她將一眾人犯押入了大牢,替她在云淵落了根。
后來溫遲暖入宮見她第一眼,便久久移不開眼,鬧著先皇,非將她收入了溫府。
想來這一生,是幸運的,也似乎是不幸的。
她長大后,感念趙權的恩情,便一定要留在趙權身邊做事,雖只是暗衛,卻日日可以看見趙權,不過彼時的趙權,已經被權欲掌控,再也不似當年,溫知遇心里的模樣。
甚至,因為小小一出離間計,他便懷疑她私通北漠臣子。背叛了他。
物是人非。溫知遇的心頭突然染上一股悲意。
當年那個衣衫襤褸的小女孩,鼓起勇氣攔了馬車,遇見了年幼時最驚艷的人。卻也……耿耿于懷了好久好久……
“知遇?”察覺到溫知遇的不對勁,趙昀天便停下腳步看她。
溫徹也在同一時間,看向了溫知遇。
溫知遇的雙眸通紅,像只兔子。她的情緒不知因為什么而涌動,但是,此刻她的眼眸微紅,更是襯的那雙眼楚楚動人。
趙昀天的心不知為何,突然跳動了起來。
“我們到了。”溫知遇抬頭,見已經到了回春樓,別過臉收斂了神色。
溫知遇與趙昀天一并走了進去。
但溫知遇的視線,在看到樓內的一名女子時,腳步卻停住了。
說不出是負罪感還是別的什么,溫知遇瞬間別過臉去。想要逃離這里。
與此同時,趙昀天的臉色也變得十分嚴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