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府。
溫知遇醉的不省人事,在溫遲暖照顧了她幾個時辰以后,便吩咐膳房煮了醒酒粥,離開了
原本溫遲暖是要守著她的,但是在得知溫知遇是與攝政王一同把酒言歡把自己喝的不省人事的時候,溫遲暖以極快的速度生氣,摔門而出。
就連剛剛才吩咐下去的醒酒湯。
都一并忘記了。
丫鬟們正愁著如何是好,便看見給楚婕玉來端藥膳的溫書鶴。
溫書鶴一襲白衣,安靜的似乎不存在一般,無論旁事如何,他總是守在楚婕玉身邊,親自為她煮藥膳,甚至會為她親手投喂。
他笑了笑,神情溫柔的問道,“這么晚了,是誰要的粥。”
“溫公子……”丫鬟笑了笑,說道,“這是溫二小姐的,今日溫二小姐宿醉回來,大小姐特意吩咐人熬的。”
“哦……”溫書鶴揮開衣袖,說道“這樣吧,給我,我去吩咐崔琉端過去。”
“好……”丫鬟們如釋重負,終于有人承擔了這兩邊主子的火氣,不由得對這位平日里就溫文儒雅的貴公子溫書鶴又平添了幾分好感。
“溫公子真的是世間好男兒,不僅癡情守護楚小姐……對旁人也是溫柔極了。”
看著身邊的好朋友犯花癡的樣子,身旁的人卻不以為然的嘀咕道“什么好男兒……你不覺得,溫公子這個人,表面溫柔,但是……靠近他時,總是覺得陰風陣陣的嗎?”
“陰風?”小丫鬟不解……拉著婢女的手問道“什么意思啊?難不成……溫公子……”
“——是鬼啊……啊!”婢女突然提高了音量,抬起手裝模作樣的似要去抓小婢女。
“啊——”小婢女大喊了起來,連忙跑開。
見真的嚇到了她,婢女這才收回手,笑道“好啦,我逗你玩的。可是……我是真的覺得……溫公子有時候很奇怪。”
兩人的視線都朝著溫書鶴離開的地方看了過去。
而離開的溫書鶴,端著那碗粥,直步便向溫知遇的房間走去。
他見四下無人,突然輕輕的抬手。
將不知名的白色藥粉,倒入了粥里……
他晃了晃,見看不出,才再次疾步而前。
路過溫徹的房間,他的腳步一停。
去溫知遇的房間,就必須路過溫徹那里。溫書鶴猶豫的看著,終下定了決心,敲了敲門。
“誰?”溫徹熟悉的聲音從里面傳出來。
“是我。溫書鶴。”
“公子?”溫徹打開門,見真是溫書鶴,便問道“公子有何事?”
“遇兒的粥……我見小暖不來取,便順利帶上了。”
“公子給我吧。”
溫徹是溫知遇的近侍,溫書鶴是知道的,故也沒有拖辭,便給了過去。
溫書鶴沒有多停留,轉身便離開了。
溫徹看了眼溫書鶴離開的方向,轉身將帶著血跡的衣服燒了。
火焰四起。
溫徹離開房間,護著懷里的粥去了溫知遇房里。
“主子……”溫徹嘗試喚醒她。
“算了。”溫徹知道叫不醒她,便喚了崔琉,伺候溫知遇。他轉頭看了眼溫知遇,見溫知遇睡的正香,想來也應該不會再醒。
他突然想起那一吻。
月色下纏著他的溫知遇,溫柔嬌弱,美的不可方物。
但偏是這么心動的人,明日一早起來,必定又是一副冷淡樣子,與他……只是君臣!
……
溫知遇起時,是因為攝政王府突然傳來的請柬。
她被外面的動靜吵醒,就看見幕簾后朦朧的陽光。晦暗不明,時辰應當尚早。
“頭、好疼……”溫知遇迷迷糊糊的起了身,一早便看見昨夜“顛沛流離”的醒酒粥,知道定是自己昨日喝多了,屬實無法喝下,才放置一旁的。
“崔琉……你怎么在這?”看著房內侯著崔琉,溫知遇翻身坐了起來。
崔琉是姐姐的婢女,莫非姐姐來過?
“姐姐來過?”
“是……昨日因二小姐宿醉回來,大小姐有些怒意,便……只留了奴婢。”崔琉回答的不卑不亢。
“忘記姐姐平素最不喜歡我喝酒了。”溫知遇不放心的問道“姐姐呢?”
“大小姐今日一早進了宮。”
“進宮了?”溫知遇詫異的看著崔琉,今日是皇室家宴,趙權竟然也會請她去,這是……已經將她當做了家人……
也對,兩人如今是有婚約的。溫知遇苦澀的笑了笑。
起身后,拿著攝政王昨日酒后答應的一份請柬,穿戴好后便也立即出了府。
攝政王府的馬車,早早便已經停在了溫府面前等著溫知遇。
昨日喝的多是多,但是,要請柬去“湊熱鬧”這件事可一直記掛著。
溫知遇草草的上了馬車,這才發現溫徹不在。
“溫徹呢?”溫知遇的心底閃過一絲狐疑……
算了,沒有他,進宮做事一個人反而方便點。
趙婉婉……趙權的皇妹,雖不是一個肚子里出來的,但是趙權對她,似乎不錯。
至少,現在先帝子嗣中,也唯有趙婉婉這么一個公主,但趙權與趙昀天……卻一個子女也沒有。
無數的美女倒是納到了后宮。但是……無數的美女,那肚子也是沒有動靜。
虧得趙權是天子,她也在趙權身邊做事,知道趙權每日都會賜所有美女一碗“避子湯。”
不然,她也會成為那些惹怒太后的謠言散播者之一。
……
四下思緒想著,便已經過了時間,到了宮門口。
溫知遇下了馬車,剛一抬頭,便看見趙昀天的身影。
趙昀天今日穿著五蟒印身的墨青服,綢緞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金光,令人有種敬而遠之的感覺。
但,趙知遇今日一身幽藍色水底的錦裙,也是毫不遜色的與之匹配上了。
單是兩人的身段樣貌,放在一處,也是養眼的。
趙昀天笑了笑,示意兩人溫知遇過來。
不多時,便已經到了。
“攝政王……溫家二小姐到……”唱駕的公公提高了嗓音喊道。
在座的人一愣。目光齊齊看了過去。
“攝政王怎么會和溫二小姐一起來?”
眾人心下都閃過一絲疑慮。
還有幾位娘娘夫人的目光,甚至都將目光看向了溫遲暖。
溫遲暖卻沒什么動作,她緩緩的放下手里的茶杯,眼神清冷的看向門口的溫知遇與趙昀天兩人。
只見趙昀天與溫知遇兩人一同走了進來,兩人都是絕代風華,走在一塊,倒確實耀眼。
“哇……這攝政王與溫二小姐……別說,還是郎才女貌……”
“可惜了,溫二小姐并不是溫大小姐,做正妃是不夠的,做個孺人……借著些從小在溫家長大的名頭,倒也不是說不過去……”
議論聲四起……
“也就是溫大小姐與溫二小姐親近……不然溫二小姐算……”
“哐——”茶杯敲向桌子的聲音干脆又明亮,顯然帶著怒氣。
所有人一驚,皆閉了嘴。
她們悻悻的看向聲音的來源處,只見溫遲暖的臉色一瞬間冷了下來,剛剛平靜的雙眸,放眼看過去,全是冷漠。
睥睨一眼,甚至有種威壓之意。
“遇兒是我溫遲暖的妹妹,身份尊貴……膽敢再言語她……別怪我不客氣。”溫遲暖的語氣十分不善。
在座的人誰不知道,溫遲暖雖沒了溫竣臨的庇佑,但是,先帝當年對她的重視,以及趙權和她的婚約。
都讓她們有所忌憚。
畢竟誰都不知道……她會不會是下一個皇后。
……
一切突然開始變得安靜無聲。
溫知遇沉默著,走向溫知遇的方向,一番行禮過后,坐了下來。
“姐姐……我沒事……”溫知遇小聲嘀咕道,極細微的聲音,只有溫遲暖一個人聽見了。
溫遲暖回頭看了一眼溫知遇,見她似乎真的沒有當回事,臉色這才終于緩和過來了一點,但她依然還是高傲的看了一眼所有人,然后才落座。
“皇上、長公主到……”公公扯著嗓子喊道。
隨著公公的唱駕,眾人都起了身跪了下來,但人群中唯有一人。
端起茶杯的手即使在眾人喊道“恭迎皇上……長公主殿下……”時,還依然穩穩的停在半空中。
趙權笑著看了她一眼,心情似乎不錯,他走過她,笑道“小暖……你今天……很好看……”
溫遲暖未言語,抬頭看了眼趙權,依舊坐著。
“好了,你們平身吧。”趙權云淡風輕的說道,從溫遲暖身旁走了過去。
趙婉婉在最右側落座,笑了笑看了一眼溫遲暖。
見眾人都入座,歌舞這才升起。
溫遲暖轉頭看了一眼溫知遇,說道,“你若想來此等無趣的宴會,大可和我說一聲,我帶你來便是,何必跟著趙昀天……”
“姐姐……我也是……臨時起意。”
還有,溫知遇沒想到,連趙婉婉的這種皇室宴會,趙權也會請溫知遇來。
“姐姐……我出去一下……”
“做什么?”溫遲暖抬頭看著她,見她已經起身,打算一同去。
“姐姐……我那個……你還是別跟著了。”
溫遲暖突然一笑,說道,“去吧。”
……
溫遲暖沖著上座的趙權示意了一眼,趙權淡淡的看了眼她,微微點了點頭。
溫知遇從容的出了宮,沖著對立面的尚書宮一躍而起。
她的輕功還不錯,起步便輕盈無比,今日趙婉婉生辰……守衛比較松散,大部分都在皇上與長公主那里。
她倒是比平常更有幾分把握。
她輕步越過守衛,進了尚書宮。
她一向給趙權做事,尚書宮雖不常來,卻也知道如何去尋她要的東西。
她走到最后面,轉身翻尋起來。
四下翻閱,便從中將指罪書以及所謂“她與北漠外臣來往的書信”拿了出來。
四處環顧,發現并沒有異樣,這才起身又離開。
而她正準備離開,就聽見外面有了響動。
似乎不遠。她今日若是被發現,倒是不會有性命之憂,可是,這懷里的指罪書……是絕對帶不走的。
慌亂之下,她翻窗而去。
尚書宮右側不遠,是德心宮。
她一路而去。
見身后并無多大響動,溫知遇這才停下。
但幽靜的小巷內,卻突然出現四五個人。
為首中間的,穿著一襲墨色的布衣,模樣雍容華貴。溫知遇抬眼看過去,當即跪了下來。
“太妃娘娘……今日是長公主生辰……宮中熱鬧,你應當多走動走動。”
聽著來人說話的聲音,溫知遇突然苦澀的將頭又低了低。云太妃娘娘……云綰輕!攝政王的生母。
旁邊那個聲音熟悉的,就算溫知遇不抬頭,也知道是玉辭茗。
真是冤家路窄。
溫知遇懊惱的低著頭,見云綰輕與玉辭茗的腳步一停。
“溫知遇?”玉辭茗的語氣十分不善,看見熟悉的人臉,頓時陰沉下來。
“你認識她?”云太妃低頭看了眼溫知遇。溫知遇低著頭,倒是不怎么能看清她的模樣。
“太妃,那日與王爺在回春樓把酒言歡的女子……正是她。”玉辭茗小聲說道,模樣看起來人畜無害。
卻惹得云太妃當即變了臉色,對這個印象似乎不錯的溫知遇低著眼沉聲說道,“給哀家把頭抬起來。”
溫知遇沒多言語,想著只要順從她們,她們倒也不會給她難堪。
畢竟云太妃巴不得趙昀天娶好多女人,只要這些女人,能為她生個小世子就行。
但,顯然這個人不能是溫知遇。
云綰輕在看向溫知遇的那張臉時,本來平淡的臉上忽然閃過一絲震驚。
她幾乎站不穩。
溫知遇正好奇太妃的反應,便聽見云綰輕問,“你是溫府二小姐……傳言溫二小姐是義女……那么你……可還記得進溫府以前的事情。”
“回太妃……”溫知遇遲疑的看了一眼云綰輕,說道,“臣女七歲那年失憶,被人販拐了去,受了傷,失去了記憶,除了能記得在溫府的事,其他的……已經忘了。”
“或許是……”云綰輕突然自言自語起來,她怔怔的看著溫知遇的那雙眼,許久,她才穩了穩心緒,說道,“好了……你去吧……”
玉辭茗則不甘心,“太妃……就這么讓她走了?”
傳聞太妃的手段不是夠狠厲嗎?怎么如今,就這么放過一個敗壞她兒子名聲的女人。
“不然你還想怎么樣?”云太妃顯然不悅,又氣又怒的看了眼玉辭茗,斥責道,“你是王府唯一的女人,這點肚量都沒有,何談以后執掌王府?”
云太妃頗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但是,她依然再次轉頭意味深長的看了眼溫知遇。
快二十年之久了……
久到……她再也記不起那件事情了。
直到今日,溫知遇出現。
她才發現,原來二十年之前的那次劫難,她躲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