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翌遙獨自站在窗邊,眉目間的思緒,令人難以捉摸。
他心里也是難過的。他何嘗不想擁有自己的孩子,只是,不這樣做,她怎么會愿意與他在一起。
他反復交代過那扮成刺客的太監,不要傷害柳妃,千萬不要。
他,只不過是想和自己真正愛的女人在一起。宇翌遙想,就自私這一回吧,好不易遇見一個他真心所愛的人,一個與他身邊那些濃妝艷抹的女人都不同的女子,他真的不甘輕易放手。
其實,作為一個帝王,很多事情都不能順著自己的意愿來,自己表面上受盡尊敬,可是,哪有自由之談。自由?愛?簡直是奢侈。
宇翌遙一個人靜了許久,半晌,微瞇了眼,自語道:“夕嵐,我定不負你,永生永世,來生來世?!?p> 姜夕嵐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離開御書房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不自覺地走到這昌墨宮的。
昌墨宮是宇翌遙御賜給謝濼函在宮中的一座宮宅。謝濼函自擔任內閣工作后,便大多時住在宮中,以便應了皇上偶爾的及時召見??梢娝浅信e足輕重的臣子,更見宇翌遙對他的特殊。正是因此,謝濼函一直也十分受人尊敬。他在宮外的家宅中只有一些家奴侍女,便也沒有什么牽掛。
謝濼函......姜夕嵐在答應了宇翌遙之后,第一反應想到的,竟是他。也許是因為他對自己無條件的好,也許是他每每看自己時從不疲倦的溫柔眼神。自相識以來,他總是在她有難題的時候保護著她,幫助著她,此刻他在遠方一定還對自己欠他的答案滿懷希望。
姜夕嵐根本無法想象他在回來以后,聽見的不是她的答案,而是死訊,會如何震驚,如何悲痛,會不會崩潰......
原來不知不覺中,謝濼函在姜夕嵐的心里,慢慢重要起來。
她暗暗地想,謝大哥,對不起,要是小姐沒有那個孩子,她會活不下去的。我別無選擇。我沒有想過很遠的未來要如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眼下先讓小姐順利地產下龍子,才是最重要的。以后......以后再說吧。
她甚至希望,謝濼函以后能就當她是真的死了,慢慢地遺忘,遺忘。
姜夕嵐回了堇陽宮,見柳雨妙坐在正廳,手上拿著一些綢緞布料仔細挑選著,看起來比夜里稍好了些。
“小姐?!彼銖姅D出一個笑。
“夕嵐,你看看,”柳雨妙喚她過去,“我要給孩子做幾件衣裳,你看看哪一個顏色好?”
姜夕嵐指了一塊紫紅色帶暗紋的綢布說:“這個吧,這個不錯?!?p> 柳雨妙沒有應她,只是幽幽放下了手中的布匹,輕輕低嘆了口氣:“這孩子......會來到這世上嗎......”
姜夕嵐緊了緊拳,用最堅定的語氣說:“會的。一定會的。”
羽和宮內。
“皇上駕到。”
華妃一身粉紗衣花枝招展地忙迎了出來,近一瞬間,又馬上虛弱地跌在宇翌遙的懷里:“皇上,咳......咳......臣妾恭迎皇上......”
宇翌遙微皺了眉,扶起懷里的嬌人:“太醫說你病了,怎么了?哪里不適?”
“皇上,您還關心臣妾嗎,臣妾好感動呢,”華妃眼里噙了淚,“臣妾還以為,皇上不要臣妾了呢。”
“芳華,這是什么話?!庇钜钸b瞥了一眼華妃胸前大片雪白的肌膚,“病了還穿的這么少。外面有風,快進去?!?p> 華妃邊倒茶邊略有不滿但以撒嬌的口吻說:“皇上已經好幾日都未來看過臣妾了?!?p> “朕......忙。”
“那皇上怎的有空去柳妃那里,不管臣妾了?!比A妃的粉唇翹的老高,不悅地埋怨道。
“芳華何時變得這么不懂事了,”宇翌遙知道她是在吃醋,也不好多說些什么,反而親昵地刮了刮華妃的鼻子,“柳妃有身孕。”
“哼。”華妃還是嘟著嘴,變本加厲了,“只怕是因為堇陽宮那個姓姜的狐貍精吧?!甭曇糇兊眯×诵沧阋宰層钜钸b聽見。
吃醋也是要有個限度的,宇翌遙向來不太喜歡自己的女人不識大體不識抬舉。
只見他神情大變,厲聲道:“慕容芳華!不要仗著朕寵幸你就無理取鬧!作為一個嬪妃怎能如此不識大體?”
華妃見宇翌遙怒了,也微微有些怕了,可嘴上還是倔強著:“您是皇上,怎么可以和一個宮女......”
“你夠了!你以為朕對之前月昭華和李美人流產心里沒數嗎?朕對你忍了又忍,要不是看在你父親的份上,朕早就......”
華妃面上留下晶瑩的淚,她看著他,眼里卻沒有絲毫畏懼:“早就殺了臣妾是嗎?”
宇翌遙微怔,意識到自己說的話,似是過了些??墒且惶岬浇?,他就不禁怒氣沖天。他不允許任何人說她不好。
“哼?!彼麚]了揮衣袖,然后轉身離開,“李德全,回玄武殿!”
華妃憤恨地看著他離去,指甲嵌進肉里去,半晌道:“香容,去慈寧宮!”
“太后,太后你可要為臣妾做主啊!”華妃一緊慈寧宮見著太后便大哭著跪在地上,看著甚是可憐。
太后一驚:“華妃這是怎么了?快起來,慢慢說?!?p> “皇上......皇上他......”華妃抹了一把淚,“不知那堇陽宮的小宮女用了什么妖術,把皇上勾引的神魂顛倒!”
太后立刻皺起眉:“就是那個姜夕嵐?”早就聽說了這姜夕嵐的事,只是身為母親,她感覺的到自己的兒子是真愛他,便不好多說些什么,以免傷了母子情誼。
“就是她!”華妃切切地說,“剛剛皇上為了這個女人把臣妾怒斥了一番!皇上已經許久沒有召過**的姐妹們侍寢了,怕是天天都與那賤人在一起!”
“這個遙兒......怎么這般糊涂......區區一個宮女......”
“太后,您可要勸勸皇上啊,萬一這女人哪天懷了龍嗣,還是個男孩,皇上一高興封她個皇上,這后*宮豈不是成了她的天下了?”
“放肆!”聽了這話,太后怒地猛一拍桌,“哀家沒有說過她,她還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了!一個宮女膽敢壞了這宮里的規矩?來人!去堇陽宮把那姜夕嵐給哀家找來!”
而此時,姜夕嵐正在堇陽宮里仔細守在灶火旁。
“哪位是姜夕嵐?太后有請?!苯拐谠豪锏男≡钌辖o劉雨妙煮燕窩粥,突然一位不認識的老公公叫了她的名字。
“我是?!彼H坏赜先ィ安恢笳椅?....何事?”她心想自己和太后從未打過交道,太后突然找她做什么?這也是宇翌遙計劃的一部分嗎?
“這老奴也不知,請姑娘跟著老奴走就是了?!?p> 姜夕嵐喚來霜月,囑咐她說一定要細心守在柳雨妙身邊,任何人見她都不許,就說柳妃娘娘在休息,別人送來的東西也不要給她吃,然后才去了慈寧宮。
她心里有種奇怪的感覺,這一去,怕是回不來了。
剛進了慈寧宮正殿,姜夕嵐只覺身后一股力量猛地退了自己一把,她一下子跪在地上。
還沒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突然一個人影沖上來照著她的右臉狠狠扇了“啪”的一耳光。
忍著面上火辣辣的疼痛,姜夕嵐驚愕地抬頭,只見華妃盛氣凌人地站在她身前,一臉得意,好像在說,本宮早就想教訓你了!
“說!你是不是會妖法!你是怎么勾引皇上的!”
姜夕嵐有些無語,又是這種無中生有之事,她冷靜地道:“奴婢沒有?!?p> “還狡辯?哦......我知道了,一定是你從民間帶了些低俗的媚藥,對不對?”
姜夕嵐的心中不禁憤怒了起來,但她卻刻意壓制著,冷冷道:“我沒有?!?p> “好啊你!膽子真大!竟敢跟本宮稱‘我’?你這個賤人,你到底承不承認!”
姜夕嵐看著眼前這個張牙舞爪的女人,心里一陣好笑。她的語氣中還是保持著一貫的平靜:“娘娘,正所謂清者自清。人在做,天在看,到底誰做過些見不得人的事,您還不清楚嗎?”她倔強地看著華妃,毫無畏懼之色。
太后在后面的金椅上坐著,聽了這話微皺了眉。
華妃聽了這明顯話里有話的話,氣得臉通紅,揮起手正準備打姜夕嵐第二個耳光。
“華妃,住手。”一直沉默著的太后突然開了口,“哀家來問?!?p> 華妃只好作罷,怏怏地退在一邊。
太后走到姜夕嵐的身前,臉上是沒有表情的威嚴之色。
“哀家問你,你愛皇上嗎?”
姜夕嵐心里一緊,還是道:“奴婢不敢?!?p> “那為何要接近皇上?你想做妃子?”
“奴婢什么都沒有做過,奴婢方才已經說過了?!?p> “太后你看這死丫頭嘴巴還在硬!”一旁地華妃不忘煽風點火。
太后見姜夕嵐如此淡定,冷笑一聲:“你果然有過人之處,怪不得哄得皇上團團轉。可是,你怎對得起待你那么好的柳妃?”
姜夕嵐看著這個身居皇宮多年的女人,道:“奴婢從來都只一心一意服侍柳妃娘娘,從未有過非分之想,請太后明鑒?!?p> 其實太后也不是光因了華妃的一面之詞而猜疑這個鎮定的女子,只是之前宮中流言滿天飛,她多少還是信了一些的。
“好?!碧蟮哪抗馔蝗蛔兊娩h利起來,“哀家本來之想送你出宮去,誰知道你自己偏偏要找死。來人啊!”
聲音剛落,一個宮女從側廳走了上來,手中端著一個玉盤,上面放著一個精致的小瓶子。
姜夕嵐一看便知道這是什么意思??磥?,這并不是宇翌遙的安排。
“喝了它?!碧髤柭曊f道。
“不?!苯箮е咕艿纳裆粗?,“我不能死。”
“哼?!碧罄浜咭宦?,“這可由不得你!”
說著,便有四五個宮女走上前來用蠻力壓住姜夕嵐的身子。姜夕嵐心中這才有了些恐懼,我怎么能死?怎么能?
她用盡全力拼命掙扎著,可都無濟于事。最終還是有一個老宮女強硬地撐開了她的雙唇,把那瓶子里的東西從姜夕嵐嘴里灌了下去。
她只覺口中一股苦澀與冰涼蔓延開來。
小姐......宇翌遙......謝濼函......
漸漸地,她失去了意識。閉上眼睛之前,映入眼簾的是華妃得意的笑和太后面上莫名的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