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罪該萬死。”那個凡人，手中攥緊了長劍，橫在了那位謫仙的脖頸上。

　　平晏看著九昭，低笑出聲：“阿昭，這是我第一萬零一次重生。”

　　九昭握著劍的手一顫，那柄長劍便從手心滑落。說到底，他還是不擅用劍。

　　平晏看著那把劍，說來，這還是初見的時候她贈與他的。

　　那時，她還沒遭貶謫。她還是掌百鳥的神仙。而如今，她雖然法力不減，卻再也沒有管過天上人間的百鳥。

　　她才懶得盡什么神仙的職責，她想過逍遙日子。

　　盡管那幫子老神仙不愿意讓她走，她還是走了。把掌管百鳥的職責往跟了自己多少年的小徒弟身上一放，自己便來了人間。

　　本來也只打算學凡人過過清閑生活，沒料到遇見了九昭，更沒料到自己，辜負了他一萬遍真心。

　　一萬零一遍重生，這不假。她多少是個有些法力的神仙。顛倒人間的時序再簡單不過，她有些私心，一次次回到與九昭初見的時候。這個小凡人，比她想象中要有趣得多。她有些不舍得他死了。

　　九昭是個短命的，多少遍重生來，他總也不能多活上幾年。

　　平晏不愿意他死，多少有些情誼，她愿意他長命百歲。

　　這人間一萬遍重生來，天上的時序都已經過去了不知幾年。

　　九昭會在二十一歲生辰這一日逝世。平晏試過多少種辦法，換了不知道多少種活法，總也救不出他來。

　　平晏想見見二十一歲的九昭該是如何風華。

　　管人間命格的老神仙來找她，說人皆有命，不管她重來多少次，也難救出他來。雖難，但不是沒有辦法，老神仙說著，卻也不說清楚。

　　于是平晏就抱著些希望，一次又一次試著救出他來。

　　她見證了九昭的一萬次死亡。她明白了怎樣才能讓九昭活下去。

　　她開始疏遠九昭，在上萬次的嘗試里，做了一次違背真心的絕情人。

　　平晏早該看出老神仙欲言又止的話中是什么意思，實際上她也看出了。她只是不愿意承認，或許救他唯一的方式，竟然是自己的遠離。

　　這一次，她做了負心人。

　　平晏看著九昭，發了瘋一般懇求她，尋找她。

　　而到了今日，九昭終于尋到了她，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想要她死上萬遍，來抵辜負他一顆真心的罪過。

　　真是可惜。又讓他尋見了。平晏心里知道，一旦自己踏足了他的生活，過去上演了一萬遍的悲劇就會再一遍重演。

　　與其再親眼見他死去，倒不如自己先死了，也算是不負了他。

　　想著，平晏拾起了長劍，重新放回九昭手中。用劍的另一端抵住心口。

　　“我罪該萬死。”平晏直視著九昭，笑著。沒有半分瀕死的畏懼。

　　神仙死了會去哪兒？大抵化作煙灰。神仙沒有轉生。這一點上，凡人比神仙要好運氣。這一生如何不平，到底還有來世。

　　九昭又一次握緊了劍，毫不猶豫的，反手刺向了自己的心臟。

　　平晏沒來得及阻止。她到底還是目睹了愛人的一萬零一次死亡。

　　她這時才模糊憶起，今日是九昭二十一歲生辰。

　　平晏想不清那時老神仙話里的話。她更不會記得自己當年是因為什么遭了貶謫。是真因為自己懶得管神仙事，還是私養了只有仙骨卻沒有來生的鶴，養了二十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