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祝頓了一下，“瞧您這話說的，我哪能懷疑您那......”

　　程悅看不下去了，清了清喉嚨，“那個，榮先生，我們......是不是認識？”

　　南祝詫異地看過來一眼，程悅握住他的手，捏了捏，示意他安心。

　　榮云倒是不賣關子，點點頭，“我記得你，帝江氏的小姑娘，當年你跟著共工來找我的時候才十來歲，幾千年轉世輪回，我們居然還能見面。”

　　程悅并不能體會他這種白駒過隙的感慨，只是下意識地覺得眼前這個人可信，“榮先生，您是江疑嗎？”

　　榮云說：“當有神職的時候，我確實是江疑。不過現在是科技時代，我只是榮云。”

　　他的話有些繞，卻不難懂，程悅立刻問道：“那您現在還有那些超自然的力量嗎？”

　　《山海經》中記載，江疑是掌管云雨的神，尤其是他住的符碭山，多怪雨。

　　氣象上的事程悅也不清楚，只能問本人。

　　榮云的眼神很平靜，“我說了，當需要神職的時候，我便是江疑。”

　　程悅和南祝對視一眼。

　　她想了想，又問道：“您能不能，給我講講上一次見到我的事？”

　　榮云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神很平靜，卻深得像無風的潭，那一瞬間程悅覺得自己在他面前是透明的。

　　“你是此間人，為什么要探究那么久之前的事？”

　　程悅猶豫一下，老實地道出許清耘的事。

　　榮云若有所思地喝茶，“......怪不得。”

　　“榮先生？”

　　榮云放下茶杯，“你所說的許清耘也是來自千年之前，怪不得我只能算出你們該去哪里，看不清楚因果。”

　　程悅追問：“那榮先生還記得之前那次見面嗎？”

　　榮云沉默片刻，非常無奈道：“小姑娘，你還記得你初中家里來過什么客人嗎？”

　　程悅有些迷茫，“啊？”

　　沉默許久的南祝開口給她解釋道：“榮叔叔的意思是，他忘了。”

　　他的話簡明扼要，榮云頓時有些掛不住，瞪他一眼，“怎么說話呢！咳，我的意思是，畢竟帝江氏的興衰算得上四千年以前的事了，我三年前才恢復江疑的記憶，連自己前二十年的人生都記不太清楚了，這幾千年前來家里拜訪過的客人......”

　　程悅面無表情地跟著概括道：“就是忘了，對吧？”

　　榮云喝了口茶，見兩個小輩抓住重點不動搖，沒法糊弄過去，終于點了點頭。

　　“這不對，”南祝捋了捋，“你既然忘了，怎么可能還對悅悅有印象，知道她是帝江氏的，又跟隨共工前去的？”

　　榮云的手指摩挲著杯口，“這跟我設定的記憶模式有關，......這么說吧，我遇見她會想起來曾在哪里見過，不過也只有一點點碎片片段，再想細究也可以，不過需要一些手段輔助，所花費的時間也挺長的。”

　　程悅想了想，“那您總該記得共工氏覆滅的經過吧？”

　　她一個人沒什么值得記憶的，那整個共工氏的覆滅總能記得？

　　不料榮云依舊搖了搖頭，“你可知國家有記載的五千年歷史中有多少王公將相興起覆滅？你又知道江疑活了多久？我曾經隱居符碭山，依舊見證了無數人的故事，共工氏也只不過是其中之一而已。”

　　程悅悵然若失。

　　南祝雖然也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卻還是忍不住懷疑，“榮叔叔，你真的不記得？”

　　榮云堅定搖頭。

　　這下連程悅都察覺出有些不對來了，一般人被問及遙遠的記憶，基本都會嘗試著去回憶，就像剛剛榮云反問她是否記得初中時來家里做客的人，她下意識翻找那個年齡段的記憶。

　　程悅問了榮云三次當年的事，榮云不是拿別的事搪塞，就是直接搖頭說不記得。

　　不過這個懷疑也不太立得住，有些人對自己的記憶有自信，不愿意費力去回憶，關于記憶的答案都很明確也不是什么罕見的事。

　　她只是覺得南祝的態度有點奇怪，基于對南祝的了解，對榮云的回答也遲疑起來。

　　南祝手指敲了敲面前的小幾，表情特別真誠，“榮叔叔，我看起來還像十歲小孩那么好騙？”

　　榮云淡淡地瞥他一眼，“茶樓午休的時間到了，不要耽誤我的員工們休息，你們趕緊走吧。”

　　什么新的信息都沒有得到，兩人就被迎賓小姐姐客客氣氣地請出去了。

　　站在茶樓大門口，小情侶面面相覷。

　　南祝嘆口氣，掏出手機，“沒辦法，我們直接訂去冀省省會的高鐵吧，晚上大概那邊的信息就能傳回來，我們做點準備，明天就動身。”

　　程悅點頭，跟著湊過來看車次信息。

　　很明顯，榮云清楚共工氏覆滅的前后因果，尤其是聽過程悅敘述許清耘的事之后，他更是明白前世今生所有事情的真面目。

　　卻除了那個意味不明的地址，什么都不愿說。

　　程悅甚至大膽猜測，榮云提過她曾跟著共工去拜訪江疑，然而那次拜訪所為何事，因果如何，和共工氏覆滅的過程一樣，榮云不肯透露，那么想必，那次拜訪和共工氏的衰落脫不開關系。

　　反過來想想，如果共工帶著她拜訪榮云，就是為了解決共工氏衰落這件事，那么榮云避而不談就十分順理成章了。

　　即使是有神祗的時代，拜訪神祗本身應該就是有所求，對于深陷君主疑心的共工氏來說，去請教江疑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不過這些都是猜測，程悅輕呼出一口氣，現在只能先去探一探，榮云給的地方到底有什么了。

　　晚上，南祝說的信息終于發過來了。

　　兩個人坐在南樞的客廳小沙發前，坐在地毯上，面前開著南祝那臺從不聯網的電腦，一起翻閱起病房主人的信息。

　　出乎程悅意料的，這間vip病房的主人是一個五歲的小孩，病因是一種很少見的先天性疾病，給他辦理入院的監護人是他22歲的哥哥，小孩沒什么可查的，關于哥哥的信息不少。

　　這位和南祝他們差不多大的哥哥今年剛畢業就已經接手了家族事業，從專業人士對其公司數據分析來看，這位哥哥能力極強，這家傳統企業本來在互聯網浪潮的沖擊下已顯出頹勢，不過在這位哥哥手里一步步重新擁有了進入國內百強的實力。

　　由于夾雜了太多專業人士的分析，程悅頭疼地看了半天，大概就明白這位哥哥非常厲害，對他這個患絕癥的弟弟照顧得十分周到，兩人的父母一直在國外，弟弟三歲剛查出來絕癥時曾回來一段時間，后來還是一直在國外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