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住院區樓下，程悅瞇著眼睛看向那扇窗戶。

　　剛剛他們去試過拜訪一次，卻連門都沒進去。

　　五歲的孩子，說是同學，實在不好看不起別人的智商，說是親戚，人家保姆當場就要給自家老板打電話確認，說是別人介紹來的，保姆更懷疑了，介紹來的你找大少爺去，跟一個五歲小孩說什么？

　　南祝撥了朋友電話，準備找人去榮云那兒碰碰運氣，程悅在附近溜達，轉著轉著，她看著幾個聚在一旁玩的小孩，心里有了主意。

　　姜康本來乖乖待在病房里，聽見剛剛有人來看他，很是好奇，誰知道劉姨那么壞，都不讓人進來，不由癟癟嘴，悶悶不樂。

　　劉姨是湊巧送東西過來的，她心里懷疑是工作上哪個想走捷徑的打探到了小少爺的病房，嘴里恨恨罵著：“一天天歪主意滿心眼子，不知道努努力走正道，看著人模人樣的，也不是個好的。康康，可不許亂七八糟的人進來！”

　　姜康很郁悶，住院這么久他的同學都忘掉他啦，哥哥和劉姨都不許他隨便跟人玩，他只能趁劉姨接孩子的時候小小地跟同層病房的小孩玩一會兒，每次沒多久護士姐姐就來叫他回去了。

　　劉姨見小家伙沒聽進去，過來摸了摸他的臉頰，給他切了果盤，又叮囑道：“劉姨不在的時候跟好護士姐姐，可不許亂給人開門！”

　　三歲時查出絕癥，頭一年姜康就住進了VIP病房，劉姨和另一個張姨寸步不離地守著他，到現在張姨負責照顧姜總，劉姨負責姜康，康康總算能喘一口氣，擁有一點自己的時間。

　　康康看了眼房間角落摞起來足有一人高的書，小大人般嘆了口氣。

　　生病好無聊，好想跟小朋友玩啊。

　　劉姨見他依舊不應聲，收拾衣服的同時抬高了聲調，“康康！聽見沒啊！”

　　姜康扯過床頭放的便利貼，寫上“知道了”三個大字，啪地一下貼在自己腦門上，賭氣地不肯說話。

　　劉姨看見小朋友的賭氣行為，稀奇地搖搖頭，抱著衣服進了盥洗室，康康人小，衣服也好洗，劉姨一般都是直接在醫院洗干凈晾曬。

　　突然，房門被輕輕敲響了，三下，第一下頓了一下，然后連著兩下。

　　姜康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這是他和小伙伴約定的暗號！

　　他先抓住自己左手腕上的一串鈴鐺手鏈，確保自己移動時不會發出聲音，看了眼坐在小凳子上背對門口洗衣服的劉姨，康康慢慢朝門口走去。

　　他小心翼翼開了個門縫，外面站著三個小孩，為首的正是他們中的老大鄭鄭。

　　鄭鄭是個小男孩，比康康還小一歲，小臉蛋上滿是嚴肅，“康康，樓下有個姐姐在變魔術，你要不要去看？”

　　康康立刻捂住自己脫口而出的驚呼：“變魔術？！”

　　他又沮喪起來，“姨姨不讓我去的。”

　　旁邊的小姑娘夏夏遺憾地說：“好可惜，姐姐叫我們把好朋友都叫下去看魔術表演，聽說還有小禮物送給我們呢！”

　　康康更想去了，可是他不知道劉姨會不會同意。

　　鄭鄭非常講義氣地說：“你去問問你姨姨吧，我們一起跟她說，她肯定同意的。”

　　康康也覺得有小伙伴的話，劉姨應該會同意。

　　于是小男孩扭頭跑到盥洗室，“姨姨！姨姨！我想下樓玩！鄭鄭說有個姐姐在表演魔術！”

　　劉姨其實知道是小孩子來找姜康了，只要沒出病房，她就挺放心的，不過姜康想出去看魔術？

　　“我怎么沒聽說醫院請魔術師來了？”她一邊嘀咕，一邊把沾滿泡沫的手洗了洗，對康康和幾個孩子說：“等一下，劉姨看下。”

　　走到窗戶前探身一瞧，劉姨臉色有點沉。

　　這不是剛才想來看康康的那兩個年輕人嗎。

　　自覺看穿了兩人套路的劉姨對他們越發厭惡，對姜康說：“不能去！他才不是魔術師，這年頭真是，想什么法子的都有！”

　　康康有些委屈，“可是我想去看魔術。”

　　劉姨說：“你想看魔術等下姨姨給你在平板上找，這個人是騙子，我們不要上她的當。”

　　鄭鄭不高興了，“姨姨你怎么可以說姐姐是騙子？！姐姐可好了！給我們變魔術，還給我們送禮物！”

　　劉姨越發疑心了，沒好氣地說：“這是無事獻殷勤，她就是騙子！都不許去！”

　　姜康“哇”地一聲哭出來了。

　　鄭鄭夏夏幾個小朋友大聲指責劉姨是壞人，說姐姐那么好不可能騙他們。

　　劉姨有點懵，姜康一直都挺乖的，講道理也講得通，不過鬧起脾氣犯倔的時候真的只有小姜總治得住。

　　她下意識要去給小姜總打電話，這時一道清雅的女聲插了進來。

　　“不好意思，你們看見我的百合花了嗎？”

　　鄭鄭驚喜叫道：“程姐姐！”

　　劉姨則是皺了皺眉，手指懸停在小姜總電話的撥出界面，遲遲未落。

　　五分袖格子衫搭高腰牛仔短褲的女生看起來身材修長，戴一頂淺黃色漁夫帽，胸口別著茶色墨鏡。

　　她彎著腰，笑吟吟地看向臉上掛著淚珠的小男孩，手伸出去摸了摸他的頭，下一秒手中冒出一朵百合花，假裝很驚訝的樣子：“原來在這里啊，那就送給你啦！”

　　康康驚喜地看著那朵猶帶水珠的百合花，有點小羞澀地接過，說了句：“謝謝姐姐。”

　　三個小朋友一陣驚呼，嚷嚷著也要花，不過他們要玫瑰花。

　　劉姨警惕地看著她，“你到底想干什么？”

　　程悅對著這個一直很警惕的保姆也很無奈，她知道對方是恪守職責看好孩子，可她......還真沒有什么正當理由來接近姜康。

　　不管編什么理由出來，姜總那邊一查就露餡了，他們反倒可能因為撒謊會陷入更麻煩的境地。

　　她糾結的時候好在南祝趕過來了，他遞過來一個學生證給劉姨，淡定地解釋：“我們兩個是心理學系的學生，研究兒童心理學這方面的，您家孩子因病缺乏集體生活，很少與其他同齡人產生交互。我們想觀察一下他和別的孩子會有什么樣的不同，如果發現問題也方便及時告知你們，趁著孩子還小及時糾正。”

　　“這是我的學生證，您可以看一下，另外，姜總那邊我也打過電話征求姜總同意了，你不信的話可以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