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在兩對赤瞳眼神碰撞之隙,白無瑕已不知何時立于蠻熊的身側,那只受傷的右臂紫焰微微纏繞,揪住那蠻熊脖頸的皮肉,順著蠻熊向前撲咬的勁,將其狠狠地一頭砸在石壁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蠻熊吃痛剛欲扭頭,白無瑕又是毫不留情的一記手刀砍在那蠻熊的背脊。
蠻熊扭過頭來張開大口,亮出一排獠牙,血腥氣味撲面而來,只是卻沒能吼出聲,只有嘶啦嘶啦的聲音,不等它抬掌,身子便重重砸在了地上,再沒有動靜。
“哼,沒有靈慧的蠻物。”白無瑕冷漠不屑地轉過去,比起原本這片黑暗中的猩紅雙眼,他自己的這雙赤瞳更為冷厲。
清脆的鼓掌聲冷不防從另一邊傳來,“不錯不錯,白無瑕,你果然有本事啊~”是陳棄尖銳的聲音,伴著他腳步聲的,還有簌簌的破空聲,“只是,我很想知道,你這爆發出來的力量”
“從哪兒來的?”陳棄的刀在黑暗中劃過同樣尖銳的破空聲向白無瑕襲來。
赤瞳白無瑕一聲冷哼,魔氣肉眼可見地聚于掌心,一抓一拽之間竟是直接將陳棄從暗處拽到了自己眼前。
陳棄除了瞪大眼睛盯著面前這個一手掐住自己脖子把自己抬在空中的存在,竟是動彈不得,沒有一點辦法。
這是什么怪物。他好歹也是魔族新興一派的天才人物,畢竟還如此年輕就殺到了東南魔族的第一把交椅這個位置,但眼前這人,實力比自己高多少他已經沒法揣測了。
“哼,陳風雷這個戰陣殺神的血魔大刀怎么到你這里變成這種女兒家玩的繡花繩了。
是當老鼠當久了么?”白無瑕把陳棄攥著的紅繩扯出拎起來看了看,嘲笑道。
不過自己的手心也已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口子,血流不止。
“你到底是誰。。。你怎么會。。。知道我的祖上。”陳棄嗚咽著問道,滿臉更是不可思議。
白無瑕一把將陳棄甩出去,臂上的紫焰漸漸消退。“你還不配知道。”白無瑕轉身,來時關上的石門識相的被打開,通道一旁的魔修們也俯下身子,再不敢直視。
白無瑕突然駐步,別了別頭,赤瞳顏色也淺了許多,用力擠出一些力氣冷冷道:“別再派人跟著我了,后果你們是見過的。”
陳棄狼狽起身,收拾了收拾略有些凌亂的衣著和頭發,將屬下端來的杯子一飲而盡,帶著些后怕地盯著白無瑕離去的方向,吩咐道:“去通報魏執教,馬上。”
不知道走了多久,白無瑕一身的氣勢黯然退去,模糊的視線中瞥見一把熟悉的飛劍,便一頭栽倒了過去。
醒來能再次看到林笙他們,白無瑕說在意料之中但也不在意料之中,白無瑕在魔窟中的記憶比當時一戰八個魔族殺手要清晰的多,他甚至覺得后面的話就是自己說出口的,而非受人所控。
“啊!你醒啦。”林笙滿眼激動地看向白無瑕,但似乎又意識到了什么,別過頭去賭氣道,“這么想甩開我們自己走,那你就自己走好了。”
少女雖然在賭氣,但眼里的光確騙不了人。
白無瑕想把身子撐起來,一動確是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除了手心和臉頰被陳棄劃破的傷口,還屬蠻熊的一掌傷的最深。
“誒,你別亂動了,我等會再去給你換次藥,你別把傷口都碰開了。”方才還在賭氣的林笙略帶嫌棄地埋怨道。
“白兄真是好福氣啊,行走江湖還有佳人相伴左右。受了傷也有人照顧。”被晾在一旁的唐驍駐著刀酸溜溜道。
“你。”林笙小臉一紅,拿手指著唐驍想反駁又說不出話來。
“當歸,去。”當歸倏地從鞘中飛出,繞著唐驍轉圈圈。
“林姑娘你還說你不會御劍術。”唐驍被當歸圍住,一邊擺出要嚇退當歸的架勢,一邊朝林笙道。
幾人能找到白無瑕也是多虧了當歸,想去找白無瑕的林笙在被唐驍這個愣頭青阻攔而無果后,就打起了當歸的主意,不過這當歸也是好巧不巧就是這時候偏偏不答應起林笙來,饒是她求也好罵也好都不做反應,氣得林笙惡狠狠地咬了當歸的劍柄一口,當歸劍這才乖乖聽話去找白無瑕,再答應唐驍找到之后教他御劍術,才是讓一行人在太陽下山前找到了不省人事滿身是血的白無瑕。
“林笙說話不算大騙子。”
“略~”林笙朝唐驍做了個鬼臉,一邊指揮著當歸如何戲弄唐驍。
白無瑕看著眼前越發熟練運用當歸這把靈劍林笙,笑了笑在心中慨嘆道:“難道她也是個天生的劍胚子。”
不管怎么說,多了些自衛能力,總是不錯的。白無瑕笑道:“唐兄以后可不敢隨便開玩笑咯。”
三人還在打鬧之際,不遠處在放風散心的薛才卻遇到了些麻煩。
“臭娘們從村頭跟到這兒了都,哭哭唧唧的真晦氣。我們就這么讓她跟著?”站在推車旁的一名兵士埋怨道。
車上稀稀拉拉地裝著幾袋糧食,袋子上還拴著幾只雞,靜靜地臥在木板上。
“幾位官爺求求你們行行好,把我家兩只雞留下吧,我娘身子骨薄,又生著病,就指著這兩只雞下蛋吃補身體了啊。”跟在一行人后面的少女帶著哭腔乞求著。
一行人腰間挎著制式的短刀,身上披著褐色的薄皮甲,俱是江州軍制式穿著,為首一人騎在馬上,看著比其他幾人年長些,腰上佩劍,馬鞍上裹著一把短槍,身材魁梧,與其余幾人一樣沒戴頭盔,但是一身短皮裘,蓬亂的頭發和胡茬加上臉上長長的刀疤兇相盡顯,讓其反而更像山匪,而非軍士。
“小娘子還跟著,是不是想從了哥哥我啊。”車尾一人一臉色氣地看向后面兩眼淚花的少女。少女雖然身條瘦弱,灰頭土臉的沒什么打扮,但仔細看這張臉蛋還是帶著些姿色的。
另一人故意抽拔了拔腰間的刀,擦出點聲音來,兇狠道:“看上你家雞給我們哥幾個犒勞一下是你們家的福氣,你不要不識好歹,再叨擾我們哥幾個,別說這雞了,連你人我們也要。”
但幾人雖然言語兇橫,手上卻沒做什么動作,時不時看向為首騎馬那人,似乎是在等他發令。
小姑娘像是被嚇著了,愣了愣神,像是思考了一下,又咬了咬牙,堅定道:“總之,今天你們不把雞還我,我就跟著你們到城里去報官。”
聽到這,原本只是嚇唬她的幾人臉更黑了,惡狠狠地盯著眼前弱不經風但又口出妄言的小姑娘,像是餓狼盯著即將到嘴的肥羊,只等狼群的首領一聲令下,他們就會撲上去將其撕成碎片。
騎在馬上的男人也停了下來,抖了抖衣服,冷笑道:“報官?我們不就是官嗎?哼,本來還想放你一馬,現在可是你自己不識好歹了。兄弟們本來城里的山珍海味也吃膩了,今天在這荒郊野嶺的倒是不妨吃一吃你這野味是什么滋味。”語罷將手一揮,似是默許了些什么事情。
少女明顯更害怕了些,只是此時即便她想逃也沒用了,幾人早已圍住了她的退路,“你們,怎么敢,,,”少女的聲音微微顫抖。
“怎么不敢啊小娘子?”方才車尾那人已經一邊將皮甲卸下一邊向少女靠近。
“住手!”眼見少女就要遭其毒手,循聲而至的薛才出聲制止道。
為首的男人剜了一眼這個看著書生氣的不速之客,撇了撇頭示意手下去處理。剛剛脫下皮甲的一名兵士一臉掃興地來到薛才面前。
這個五大三粗的兵士推搡著比自己小一圈的薛才:“去去去,官家辦事,不要多管閑事。”
這男人一推薛才便是一個踉蹌,但薛才銳氣卻不減:“堂堂江州軍士,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我可都是看到了的。”
士兵眼中明顯來了殺氣,短刀唰的出鞘,架在薛才的肩上,狠戾道:“我等奉命征收軍糧,這賊女欲竊之,貽誤軍機,按律當誅,你,看到了嗎?”
“哪那么多廢話,兩個刁民想搶軍糧,我們按律法辦就是。”坐在馬背上的男人似乎有些不耐煩了。
“是。”
冰冷的刀刃貼在溫熱的肌膚上,薛才明顯感覺到方才只是嚇唬他的兵士內心堅定了起來。“怪就怪你自己多管閑事吧。”眼看兵士握緊刀把,刀刃微微抬起遠離了薛才,薛才也不是坐以待斃的主兒,當然不能等刀刃劃下!竟然先手一拳打在他的腹部,趁著他吃痛俯身的空檔左手抵住他要揮刀的右手,右手按住他的頭接上一個飛膝。
兵士也是被他打的有些懵,看著瘦弱的身體,但力量卻并不遜色于他。薛才趁機要奪刀,兩人又扭打在一起,不可開交。
眼看自己的手下竟然還打不過一個文弱書生,男人從馬鞍上的布袋中抽出一支短矛,稍稍嘆了口氣。
被另外兩按在一旁的少女趕緊呼喊著要薛才小心。只是短暫瞄準后,男人手中的矛就已擲出。
擦著薛才的腰際短矛深深扎進了一旁的泥土中。男人啐罵了一聲,又抽出一支短矛擲出。
這次眼看就要朝著薛才的后背而去,一柄鏈刀伴著破空聲而至,打掉了這支短矛。
“想不到薛兄還會打架,怎么不叫上我啊。”唐驍飛身而出,鏈刀在手上甩了幾圈又纏回了自己的右臂,唐驍現在只需右手再持一把長柄刀,拄刀而立,帶給這行人的震懾力已經夠了。
林笙帶著受了傷腿腳不快的白無瑕也到了。“你個木頭人真重啊,攙著你很累啊!,,姓唐的你還在那兒耍帥,快幫他啊!”
若非林笙出言提醒,在琢磨什么姿勢最有氣勢的唐驍還真忘了旁邊有兩個人還在奪刀。
鏈刀倏地繞著兩人爭搶的刀刃纏了兩圈,唐驍猛地發力,短刀就被卷到了地上,扭打在一起搶刀的兩人也是互踹了一腳才分開。打急了眼的薛才此時也是一點書生風范全無,趁著對面沒注意還偷襲多踹了他一腳。
男人想要踹回去,卻被剛從馬上跳下來的長官一手攔了回去,興許是看到了對方的實力,這個男人的臉上沒來由的多了些諂媚的笑意,慢條斯理了起來:“幾位少俠好功夫!我等只不過是奉命辦事,沒必要難為我們吧,我們不征糧,那餓的可是前線將士的肚子。”
幾人只覺得這話從他的口中說出越發的惡心。“趕緊把那女孩放了。”
“本來呢,這盜取軍糧可是重罪,不過今天看在幾位俠士的面上,這女賊,我也不追究了,希望幾位俠士能替我等好好教訓她。”男人手指一揮,已經衣衫凌亂的少女被士兵粗魯的推出來。
“少俠,我等可以走了吧,貽誤軍機我可擔不起責任。”男人一腳踩上馬鐙。
“官爺,現在可以把我家的雞還給我了嗎?”少女在險些經歷一場災難后像一只受了驚的幼獸,本該害怕的她卻小心翼翼地小聲地再次乞求。
“還給她,我可從沒聽說過活雞作前線軍糧的。”打斗完剛緩上氣還有些臉紅的薛才呵住了想要離開的狼狽行伍。
還沒翻上馬的男人走到板車旁,笑了笑道:“當然可以。”一手將兩只開始撲騰的母雞提在手中,另一手順勢從身旁的下屬腰間抽出一把短刀,短刀劃過兩只雞的脖頸,隨手一拋,在空中劃過一道血跡,兩只雞落在地上撲騰了一會,逐漸沒有了生氣。男人攤了攤手,短刀的刃上還滴著鮮血:“我記得你的母親身體不好,兩只雞就殺了給她煲湯喝吧,就當是我的賠罪了。”
怒。
每個人都握緊了拳頭,白無瑕原本的傷口也有些要重新裂開的沖動,冒出淡淡的紫光。看著那人上馬帶著隊伍離開的背影,唐驍左臂的鏈刃滑至掌中,剛邁出一步卻被薛才拉住了,“唐兄,可惜我們不是殺人越貨的盜匪。懲戒他們,也是官府的事情。”
“那我們一起去報官。”林笙氣沖沖地說道。薛才搖了搖頭,眼中的怒火轉而變成空寂,看著地面苦笑:“他們敢這么囂張,只怕是官府也早與他們是一丘之貉了。哈哈,這世道。。。”
少女看著地上已經沒了生氣的雞,噙不住眼里的淚花,只是今天的淚水早已哭干了,喉嚨也沙啞的哭不出聲。林笙蹲下來心疼地抱著眼前這個和自己歲數相仿的姑娘,試圖安慰她,卻發現自己也不知什么時候哽咽了:“帶我們去看看你娘親吧,可能我們有辦法幫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