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西德尼睜開眼,一片如血般的平原展現在她眼前。她知道她又回到了那個夢中。
海風的呼嘯聲在她耳邊響著,風聲之大,幾乎遮蓋住她身旁女人奔跑的喘息。
簡.西德尼眨著眼,一聲宛如狼嚎般的尖鳴從她身后響起。
簡掙扎從女人肩上探出頭,一個黑影立在她們不遠處的山坡上。黑影嚎叫著,它們的身影越來越多。
那些是什么?
一陣嬰兒的啼哭聲在簡的身側響起,簡左顧右盼,她很快就發現哭聲的來源正是她自己。
狼嚎聲越發猛烈,它們呼朋引伴,越過女人的肩頭,簡看到那些黑影沖下山坡,它們朝著女人逃跑的方向疾馳而來。
嬰兒的哭聲越發響亮。
就在這時,女人突然停下。簡感覺到自己身上的襁褓正被慢慢解下。
她要做什么?
女人甩開襁褓,她抱起她,溫熱的手溫凝固在她的雙肩,兩滴咸漬漬的熱淚滴在她的唇角。她放下簡,一雙更顯稚嫩的手接住了她。
簡抬起頭,她看著女人朝著完全相反的方向沖去。
她要去哪?簡問道,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簡低下頭,她看向眼前的少女。少女有著一雙火紅的雙眼。
天旋地轉,當簡醒來時,她發現自己正躺在地上。
“你還好嗎?”老人蹲在一旁,他扶著簡的肩膀,“你剛才突然暈過去了。”
“唔…”簡捂著頭坐起,夢中少女的容顏依然印在她的腦中。
這幻覺…這夢…到底是怎么回事?簡皺著眉頭想著。
“你還能走嗎,能站起來嗎?”老人看著簡,“是剛才的傷導致的嗎?”
“不…”簡搖搖頭,她放下手,“好像有個奇怪的東西在我的腦子里。”
“奇怪的東西…”將軍低聲重復著,簡看向他,他的眼中閃過一絲詭異的光芒。
“來吧,”將軍拉住簡的手,“我們要接著前進了,這里不是很安全。”
不是很安全嗎…簡被拉著站起,她的小腹微微刺痛著。
兩人前進著,老人緊緊握著簡的手,他的手掌粗糙有力,簡站在他身旁,回憶著他剛才眼中那不協調的目光。
遺跡內高墻聳立,各種千奇百怪的岔道路口宛如迷宮一般,周遭墻上的黑色金屬千篇一律,除了其上的淡淡花紋看不出任何差別。
簡走著,她偷偷瞥了一眼身旁胸有成竹的老者。
沒有記號,不用地圖,他究竟是何方神圣,能把這里的路線背的這么熟悉?
簡看著老人,心中滿是疑惑。
“你看起來有些問題想問。”老人像是察覺到了簡的心思,簡一驚,趕忙收回了目光。
“問吧,沒事的。”老人聽起來和顏悅色。
簡猶豫著。
“你不是想知道這里是哪里嗎?”
“嗯?”簡抬起頭,她扭頭看向老人,“你不是說簽了協議嗎?”
“事實上,”老人搖了搖頭,他撇開嘴笑了起來,“我想…向你稍微透露一點,應該也沒什么關系。”
“你不會和別人說吧。”老人也看向簡,他臉上帶著笑。
簡點點頭:“我不會。”她承諾道。
“那我們要不要拉鉤?”
“太幼稚了吧。”簡也笑起來,笑容沒有持續很久,她隨即低下頭。
“啊哈哈這樣嗎…”將軍抿著嘴,他猶豫了會,“你知道什么是遺跡嗎?”
“B-02號舊聯邦遺跡,”簡重新抬起頭,她看向前方,“我們就是從那下來的。”
“啊,對,我都忘了這茬了,”老人尷尬地笑笑,“那你知道,這個星球除了聯邦遺跡,其實還有一種更加古老,更加神秘的…外星人遺跡嗎?”
“外星人,”簡看向將軍,“外星人?”她加重語調又重復了一次。
“嗯哼,有點不可思議對吧,”老人點點頭,他露出驕傲的神色,“外星人遺跡,或者說是始源者遺跡,這不是正式的稱呼,但至少我們是這么叫它的。”
“始源者…”簡重復道,“那它們…我的意思是,這里,這里是它們用來做什么的?”
“嗯…這就有點不好說了,”老人搖搖頭,“啊,這倒不是我有意瞞著,我們自己也不清楚。”
“不過,”老人的聲音突然降低,他俯下身靠近簡的耳朵,“有證據表明,這里可能是它們發現原能的地方…”
簡微微張嘴,她有些吃驚,“你的意思是這里是原能誕生地?”她追問道。
“不,應該不,”將軍搖搖頭,“原能的誕生遠比這久遠,這邊更像是個研究所,不過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它們把這里建的像個堡壘。”
“原能研究所,它們在做和海嘉德一樣的事呢。”
“海嘉德?!哼!”老人突然激動起來,他怪里怪氣地哼了一聲,接著重重搖了搖頭。
“怎么?”簡看向老人,“看起來你對他們頗有意見。”
“意見,何止啊!”老人擺了擺手,“海嘉德不過只是一幫小偷,他們竊取了原能,把玩著自己永遠無法理解的強大力量!”老人淬了一口,“即便是始源者它們都懼怕原能的力量,造了這所監獄,好把它牢牢鎖死,可他們卻毫不在意,自以為是的把它灑滿大陸!”
“絕大多數人因為被他們握有把柄不好說些什么,但還好我不在其中,我為艾達之子做事。”
艾達之子?簡一愣,接著皺起眉頭。這個名字在港口雖然鮮有提及,但是它的風評確實不算好。
“艾達之子可不算什么名門正派,”簡搖搖頭,她看向將軍,“我聽說他們經常會掠奪一些弱小的營地,甚至有些比較偏僻的避難所也經常遭到他們的侵略。”
“掠奪與侵略嗎…”老人低下頭,“確實,有些消息我也聽過,那些事情令人心痛。”
“那為什么不離開?”
“因為我們至少是自由的,”將軍回答的相當干脆,“是的艾達之子是有些缺點,有些甚至不小,但我們都能改!在當今這個世道,有個別人被逼的鋌而走險也是正常的,但是如果我們臣服海嘉德,臣服了那些恐怖的,自大的暴君,他們就會毀滅世界像艾達聯邦那樣,一模一樣。那些塔上的混蛋,他們以為自己掌控了原能,但實際不過只是成為了它的又一個奴隸!我們想著拯救世界,于是就成了他們的重點打擊對象。”
“你還記得我之前說的嗎,”將軍突然話鋒一轉,他突然看向簡,“關于你殺人的代價?”
簡一愣,她回想起那無面男,以及他那倒在光下的尸體,她不由得握緊了拳頭。
“記得,”簡開口,“去撫養他的弟弟。”
“是的,”將軍點點頭,“那你知道他弟弟的其它家人是怎么死的嗎?”
“海嘉德。”不等簡回答,將軍搶先一步開口,他聽起來咬牙切齒,“父親,一個手無寸鐵的流浪漢,因為靠近幻塔被他們的巡邏隊擊斃,他死的時候兜里只有幾個蘋果,事后被他們栽贓成危險分子。母親,悲痛欲絕,帶著年僅一歲的妹妹想要上塔告狀,不幸的是,她成功了,海嘉德親自指派穿梭機送她回家,穿梭機的殘骸最終在沃蘭的雪原上被發現,她和她女兒被狼啃得只剩白骨,而他們給出的理由是什么,引擎故障!”
“然后最后一個,”將軍低下頭,他盯著簡的眼睛,“他們家的長子,最大的兄弟,徹底絕望后加入了艾達之子,而就是這最后的血脈在今天巡邏時,被你所殺,光榮殉職。”
“我那是自衛!”簡猛地停下,她朝將軍喊道:“是他先對我動手的!”
“是嗎?將軍不依不撓,“如果有一天深夜,你看到有一個男的正在你家廚房翻箱倒柜,你手邊正好有根棍子,你會怎么做!”
“但我沒有!而且他全副武裝,明明可以警告我抓住我,但他卻直接動手,想掐死我!”
“警告你,好給你提醒?逮捕你,好給你可乘之機?”將軍大手一揮,“我和你說過這里不安全,我們在一個外星人遺跡里,天知道這里會有什么會變成小女孩的外星怪物!”
“我不是怪物!”簡喊著,她的眼眶漸漸濕潤,“你怎么回事?”
“那個人死了,我…”老人好像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猛然住口,他看著簡結結巴巴地解釋道,“我…我相信你不是…但是…”
“但是…”
兩人都安靜下來,空氣中只剩簡不受控制的輕輕啜泣聲。
“唉…抱歉,”末了,老人嘆了口氣,他聲調放緩,“我當然相信你不是…只是…只要想到那個小孩我就有點激動…”
簡沒有回答,她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幾滴眼淚從她的臉頰流下。
將軍看著簡,他閉上嘴。
“對不起。”
良久后,簡開口道。
遺跡深處靜悄悄的,一點點藍光在墻邊閃著。
“沒事,”將軍微笑起來,他伸手擦去簡臉上的淚水,粗糙長滿老繭的手拂過簡細膩的臉龐,“沒事的,你勇于承擔責任。”
將軍重新握住簡的手,“走吧。”他握著簡朝前走去。
“走吧。”他說著。
“該去見見你的新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