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半晌，楚少清才覺得暈眩之感稍稍有所緩解，他主動問身邊還在發呆的灼華：“要回去嗎？”

　　灼華懨懨的回過神：“妾身陪夫君一起回去吧。”

　　兩人成親多月，她在楚少清面前一直都是活潑的形象，如今卻神色倦怠，話都不怎么說，一時間還真叫他有些不太習慣。

　　“可是不舒服？”

　　楚少清問道。

　　灼華搖搖頭，編了個理由搪塞了過去：“方才與大哥交談了一番，知道大哥是被人所害，又見到大哥與南蕓姑娘情誼甚篤，卻要陰陽相隔，心中一時有些遺憾罷了。”

　　既然南蕓會出現在這里，那就說明她的身份已經被證實了。

　　楚少清不信她后面這番說辭：“你說，大哥告訴你他的死因了？”

　　灼華料想他也不可能再和楚遠常有接觸，所以面不改色的說道：“嗯，他說是他有錯在先，與富商賈大龍勾結販賣私鹽，做了違背國法家規之事，后來他想金盆洗手，沒想到那賈大龍卻不肯放過他。”

　　這與楚少清查出來的一般無二：“你也不必太過憂心，世間種種，皆有定時。”

　　灼華沖著他笑了笑：“也許吧。”

　　都有定時嗎？難道每個人的命運都已經被定好了嗎？

　　可她不愿接受這種命運怎么辦？

　　難道她活該去死嗎？

　　傍晚，月璃傳來消息，南蕓自殺了。

　　平陽公主出面，給了她五千兩銀票打發她回家，她一口答應，晚上府里的下人去給她送晚膳的時候發現了她的尸體，旁邊還有一封信，是給她家里人的。

　　五千兩銀票就壓在信封之下，她希望這筆錢能到她爹娘手里。

　　這件事的發生灼華并不意外，只是楚少清的話實在叫她心煩意亂。

　　若真是有定時的，那她難道真的逃不過被獻祭的命運？

　　可書里也清清楚楚的寫了，楚少清尚在人世的時候，尊冥是不知道他的下落的。

　　這是不是也說明，一切尚有轉機？

　　看著桌子上被翻了一半的書，灼華心頭一陣煩躁。

　　是，也不是？

　　月光透過窗欞細碎的灑落一地，穿著黑袍的男子手中提了一盞精致的燈籠，踩著彎彎曲曲的小路緩緩走到窗前，笑著敲了敲她的窗戶：“不給我開門，可否給我開窗？”

　　灼華知道來人是誰，不情不愿的走過去打開窗戶：“下次也別從窗戶進來。”

　　話音剛落，來人已經化成一股風鉆入了窗戶，然后穩穩的落在地上。

　　他笑吟吟的看著灼華：“氣還沒消？”

　　這話是因為之前灼華剛剛奪舍江盈柳的時候還不太適應，呈述有次來看她，見她走路都歪七扭八的，便嘲笑了她一番，最后被她攆了出去，還揚言不會再讓他進門。

　　灼華心情還沒有恢復過來，往桌子前一坐：“你比垣蒔還風騷，明明視力好的出奇，還非要打盞燈籠。”

　　“這燈籠是給你的。”他將燈籠放在灼華的桌上：“且瞧瞧，我給你帶了什么好東西。”

　　灼華這才注意起桌上的燈籠來。

　　“這……是……”

　　“人皮做的。”

　　灼華剛想摸一下，聞言瞬間就收回了手，略帶嫌惡的看著眼前的男人：“呈述，你什么時候這么惡心了？”

　　呈述有些委屈：“這種好東西，我可是先緊著你的，垣蒔同我要了好幾次我都沒給。”

　　“這就是你上次說的重要事情？”看著這個小巧精致的燈籠，灼華越看越膈應：“快拿回去。”

　　“怎么，人剝動物的皮毛制成衣裳、首飾就是順理成章，如今換一換，就成了惡心之事了？”

　　灼華一噎，若真要順著他的邏輯往下走，竟也不無道理。

　　“你便是與人呆在一起久了，也將自己當成人了。”說話間，他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味：“灼華，你要知道，我們和人終究是不一樣的。”

　　“行了，你今天要是同我來說這些的，你就先走吧。”灼華低下頭，不想和他討論這些事。

　　其實灼華也明白，妖看人，就像人看動物一樣，一直在人世間行走的妖還好些，像呈述這般不太來人間的，最是瞧不起人。

　　“這燈你必須收下。”

　　呈述難得態度強硬了一回。

　　灼華煩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見她這般，呈述嘆了口氣：“你在江盈柳的身子里，靈力折損的太多，尋常妖怪你都不一定打的過，這人皮燈籠怨氣很足，你本身靈力純凈，可以慢慢吸食里面的怨氣化為你的靈力。”

　　“……況且，我與你自小相識，怎么會害你？”

　　“對不起，方才是我激動了。”灼華深吸了一口氣，知道是自己急了，看著眼前的燈籠，幾次伸出手想碰，但最后還是沒有去碰。

　　“接受也是需要一個過程的。”呈述說道：“這張人皮是我從一具千年女尸身上扒下來的，千年過去了，她的皮依舊如此細膩，像是活人的一般，你說說，她得有多強的怨氣啊。”

　　灼華有些反胃：“你既然知道我與人生活在一起，就該知道，我……”

　　“千年女尸，怎么著也有千年道行了。”呈述打斷她。

　　說實話，灼華確實有點心動，可一想到那是人皮，她就又不想碰了：“既是好東西，你不如自己留著……”

　　“我道行沒有垣蒔那么深，若是煉化她的怨氣恐怕最后被她反噬，但你不一樣，你的靈力夠純凈，每日只要一點，完全可以煉化她的怨氣轉為你的修為。”

　　呈述看著那燈籠：“你也別說讓我留著日后用，這東西的魂已經被我打散了，時間一久，它的怨氣也會消散的。”

　　“……那好吧。”

　　“等你用完了，將燈籠燒了就是。”呈述見她收下了燈籠，也松了口氣，話鋒一轉：“他對你好嗎？”

　　灼華拿了塊布將燈籠包了起來，聞言一愣：“什么？”

　　“我說楚少清，他對你好嗎？”

　　灼華扯了個僵硬的笑：“他是我的夫君，對我自然是好的。”

　　呈述站起來，眼睛直勾勾的看著灼華，像是要看透她的心一般：“我聽說，他帶了個妖回來。”

　　灼華手一頓：“你說什么？”

　　“你還不知道？”呈述有些意外。

　　“可能是因為我在江盈柳的身子里的緣故，所以反應會遲鈍很多。”灼華解釋。

　　呈述冷笑：“她是骨妖，善附身于人，那日你帶著楚少清出妖界大門的時候她就跟著你了，只是你沒有發現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