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男人都趴在地上,四個日本兵端著槍從樹后走出來,慢慢靠近他們。
一個穿著黑夾襖,面色黝黑的男人站起來邊跑,邊揮刀,邊嚷叫著,“老子跟你們拼了。”
砰……一個日本士兵扣動了扳機。
面色黝黑男人當即倒了下去。
四個日本兵加快了腳步向前走。
李和尚偷看了一眼,縮回腦袋,低聲說:“等日本兵靠近了,咱們再射擊。”
鄭娃子拉動槍栓上了一顆子彈。
“哥,只要他們距離咱們二百米,我一槍一個準。準保開槍就能打死一個。第二槍還能打死……”
田妮說:“第二槍?沒等娃子哥開第二槍,三個日本兵就都沖著你開槍。”
鄭娃子看向田妮,覺得心口堵得慌。田妮壓了一顆子彈,沒理會鄭娃子,又說:“要開槍,咱們一起開。”
李和尚露出頭,又看了樹林中的情況。
四個日本兵已靠近那些男人,一個日本兵先開了槍,打死一個屁股撅得老高的男人。
其余男人瑟瑟發(fā)抖,但沒一個敢跑的。
李和尚縮回頭,手緊緊抓住油亮的槍托,說:“有二百米了,我喊開槍,咱們就一起打日本人。”然后閉上眼睛,將手中的三八大蓋握的更緊,低聲說了一句,“開槍。”
鄭娃子,田妮,李和尚同時從大石后站了起來,歪頭舉著槍,砰砰射了三槍。
三個日本兵應(yīng)聲倒地,一個日本兵驚慌失措地跑了。
鄭娃子蹦到大石上,邊往下跳,邊拉槍栓上子彈,到了地上,扣動扳機就是一槍。
子彈擦著奔跑日本兵的身邊兒射在樹上。
那日本兵邊回頭看,邊跑。田妮,鄭娃子,李和尚急忙拉槍拴上子彈,但是這日本兵已跑到了公路上,撿了一輛二八自行車,騎著車就沒了人影。
陽光從茂密的樹葉空隙照射下來,樹林中有無數(shù)的光斑似的光線,一束光線籠罩在受傷男人的身上,仿佛要將他融化在光影里。他堆滿橫肉的臉盤,彎曲的小眼,稀疏的眉毛,挺直的鼻梁,厚重的嘴唇,顯得格外明顯,他雙手抓著樹干,艱難地做起來,喊:“幾位小英雄救了我們兄弟一命請報上名來,我今生定當報答幾位的大恩大德。”
李和尚說:“大恩不言謝。”
男人說:“小英雄,你我都打日本人,何不留下姓名和山頭,以后打日本人的時候互相招呼一聲也好有個照應(yīng)。”
李和尚心頭豁然敞亮,帶著鄭娃子,田妮向男人走去。從樹上照下來的斑駁光線,仿佛射出萬丈光芒,那枯黃的樹葉仿佛在風(fēng)中嘩嘩啦啦地跳舞,三人那輕快的步伐,像是要將地上的枯枝敗葉蕩開一條道路。
“嘿嘿……小英雄,是那個山頭的。”男人笑著抱拳說。
李和尚說:“我們?nèi)藳]有山頭,只與日本人有仇,才殺日本人。”
男人說:“幾位小英雄高姓大名?”
李和尚說:“就叫我釋道,我身邊的兩位,一位叫田妮,一位叫鄭娃子。”
男人抱拳拱手說:“三位英雄,我鐵坎子有禮了。”
這個鐵坎子是個什么樣的人,李和尚是不知道的,但是從他臨陣將屁股撅得老高,膽怯的像是野雞的表現(xiàn)來看,這個人絕對算不得上英雄一類的人物,大概只能算是一個狗熊。
但是在亂世之中,狗熊的生存之道也不能完全忽視。
鐵坎子說:“我坎子手下都是打日本人的英雄好漢,三位小英雄就入我們伙兒,和我們一起打日本人。”
像是岳飛,文天祥,這樣的民族英雄才算得上是好漢,中國近代也有許多舍身取義的好漢,眾所周知沒有那個好漢打鬼子時撅起屁股等著日本人硼槍子的。
他們趴在地上撅起屁股,個頂個兒的帶勁,個頂個兒的好看。
田妮說:“你手下好漢打日本人的姿態(tài)還真特別呢!像是扎入雪堆中的野雞。腦袋扎入雪堆里,屁股卻露出來了。”說著白嫩嫩的手掩在口上,呵呵地笑了起來。
李和尚,鄭娃子跟著笑了。
鐵坎子吼:“都他娘的給我老子起來,向咱們的救命恩人磕頭。”
這些男人個個膀大腰圓,跪倒在地上磕頭,像是下山討吃食的黃鼠狼,看上去謙卑,內(nèi)里藏著的一定是極骯臟污穢的東西。
鐵坎子笑著說:“這幫子小子啥都不懂,但是心卻是熱乎,他們和我都一樣都想著將日本人打跑,就是不會使槍,三位小英雄看在打日本人的份上,就入我們的伙,教我們使槍。”
他的小眼睛火辣辣的,像是要迸出火花,似是真情實意,但是怎么都讓人覺得變了味兒。
一個十足的壞蛋模樣,背地里不知干了多少缺德事兒的人,突然間就覺悟了,總讓人感覺有什么不對,就像是狼披上人皮,終究不能算是人。
鐵坎子說:“三位小英雄,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勝算就多一分。”
抗戰(zhàn)時期,說這樣話的人太多了,到了最后卻只為掌握槍桿子,爭地盤,搶女人,收刮民脂民膏。其余的不過都是冠冕堂皇的借口罷了。
“這些男人要是會使了槍,就能殺更多的日本人。”
鄭娃子說:“哥,我愿意入伙教他們使槍。”
田妮說:“我也愿意教他們使槍,讓他們學(xué)會了使槍,總比像是撅屁股的野雞挨打強。”
兩個人眼巴巴地看著李和尚,李和尚能說什么呢。他父母,妹妹都被日本人禍害了,他們就想報仇,殺日本人。
李和尚說:“入伙。咱們和鐵坎子一起打日本人。”
前一世他病的太重,幾乎在病床上度過了整個青春韶華,于社會上的人情世故完全不懂,抗戰(zhàn)劇又看得太多,以為只要打日本人的人都是算是好人。殊不知用羊的溫暖溫暖狼,怎么都讓人覺得不可能,不現(xiàn)實。
狼終究是要吃羊的,即便狼披上了羊皮,狼終究也有脫下羊皮,要吃羊的一天。
鐵坎子咧著嘴笑了,干吼:“都別愣著,將日本的槍都收拾了。咱們和三位小英雄回山寨學(xué)槍。”
那些土匪們在樹林和公路上撿槍,又在日本人和自己兄弟的身上翻找鈔票,值錢物件揣到自己懷中。
這些毫無組織紀律性的男人能打一場勝仗都算稀奇事兒,他們一旦接觸到日本人,結(jié)果極有可能就是一觸即潰。他們不過是換了一副嘴臉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