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
安靜的手術室中,除了各種儀器的滴答聲,就只剩下了手術刀劃開皮膚的撕扯聲。
躺在病床上的我已經被麻藥麻痹,眼前除了頭頂的白熾燈,就只有幾個小護士在一旁熟練的遞上各種手術器械。
我奮力抬頭想看的清楚些,卻發現身體做不出任何反應。
或許眼下我只有控制眼皮睜開和閉上的力氣了吧。
不是說被麻藥全麻后,就會失去所有意識嗎?為什么我還沒有‘睡’過去。
‘滴~~~’
昏昏欲睡的我稍微恢復意識,就聽到心電圖從原來的短暫起伏聲,變成了漫長無比的刺耳聲。
一旁的主刀醫生也停了下來,看著他那無力的眼神,我仿佛知道接下來我的命運會是咋樣。
他似乎看見了我微張的雙眼,親手從我的額頭撫下去,將我最后的一絲光明吞噬!
隨著眼前變得漆黑,耳邊的聲音也越來越小,直到消失不見。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腦海中重新閃現自己的一生。
從出生貧窮的小家庭,到八歲時的父母離異,隨爺爺度過的童年時光,到十五歲時中考的一鳴驚人,十八歲高考北大的意氣風發。
其中也有一些心酸的往事,天生自卑不敢示愛,導致心儀的學姐成為別人的女朋友。為了能讓爺爺不在操勞,兼職時期的坑害。
直到眼前的一輛豪車撲面而來,我所有的美好生活都結束在這一刻。
我一直以為我是一個膽大的人,少年時半夜露宿墓地也不覺得有多可怕,青年時蛇蟲鼠蟻也敢徒手抓取。
當死亡走到我面前時,我怕了。
我怕家人受不了這個打擊,也怕死后沒有下輩子,更怕‘我’不再是‘我’。
十多年的含辛茹苦,我以為我熬出頭了,現實卻給了我一個深刻的大嘴巴,真是可笑啊!
意識在漸漸消散,我不知道這次‘睡’過去,還能不能醒來。
也許能,也許不能。
……
“張無悔~”
“張無悔~”
朦朧之中,我聽到有一陣聲音一直在喊著我的名字。
我緩緩睜開眼睛,沒有了先前那種艱難的感覺,我感覺我變得很輕、很輕。
“張無悔~,跟我們走吧。”
我眼前出現了兩道身影,一人身穿白衣,頭戴三四十厘米的高筒帽,臉色慘白,舌頭垂到肚子上,一手拿捏哭喪棒,一手拿捏明晃晃的繩子。
另一人身穿黑衣,頭戴扁平員外腦,臉色鐵青,獠牙利齒,同樣雙手拿物,分別是一只青銅色的小鐘,一只四方羅盤。
起初我被嚇了一跳,努力想和他們拉開距離,卻發現根本無法動彈,我欲張嘴怒喝,也沒有一絲聲音。
對面那二人只輕蔑的笑了一聲,身穿黑衣的也不啰嗦,拿起那青銅小鐘就搖了起來。
‘咚、咚、咚~’
在鐘聲下,我緩緩飄了起來,眼角的余光發現我的身體還躺在冰棺里。
我明白了一切,我……已經死了。
四周的靈堂打扮原來是為我布置的,靈桌上果然有一張黑白色的照片,仔細一看,這就是我自己。
我迷茫的轉頭左右看了看,爺爺拄著拐杖昏昏欲睡,臉龐還有一些淚痕,四周只有他一人為我守靈。
還是這么封建啊,我不由的想到。
靈桌上的香在緩慢燃燒,飄散出來被我吸收了一些,明顯感覺到我的‘身體’穩固了一些。
就在這時,身穿白衣的鬼物將手中的繩子套在了我的身上,我瞬間有一種透心涼的感覺,很冷,很冷……
黑白兩人不在言語,一人搖鐘,一人抓繩,我只能跟隨二人的步伐飄走。
我離開了生活了十八年的房子,不知道去路在哪里,也不知道終點在哪里。
或許這次離開,以后都不會回來了吧。
黑白兩人越走越快,讓我沒有時間繼續留戀這生我養我的地方,眼前的景色也開始變化。
寂靜的道路上的只有三個人行走,哦,現在應該是三個鬼才對。
爛醉一旁的酒鬼,形色匆匆的路人,以及不時經過的汽車。
就這樣,三個鬼朝著遠處走去。
不知走了過久,我面前出現了一道巨大的石關,上面黑霧繚繞,關上不時傳出陣陣凄慘聲。
黑白二鬼停了下來,白衣鬼物轉頭嘆氣道:“最后看一眼陽間吧,入了鬼門關,可就再也看不到了。”
黑衣鬼物聞言皺了皺眉,卻沒有說什么,手中的鐘聲也停了下來。
鐘聲停下后,我才恢復了對身體的控制,回頭朝著身后看去。
除了霧還是霧,哪有白衣鬼所說的……陽間……
“差不多行了。”黑衣鬼不耐煩道。
白衣鬼只是笑笑,也沒有反駁什么,手中一拉繩子,我不由自主的跟著走了起來。
離這石關越近,我心頭越感到不安,仿佛里面是地獄,心中也有一股聲音一直催促我離開。
走到關前,我才發現關上有一塊血銹般的牌匾,上書‘鬼門關’三字,看的我心底發涼。
關前兩旁站立十八只青面獠牙的惡鬼,一個個張牙舞爪,手中拿著斧鉞鉤叉。
那白衣鬼親自走上前去,掏出了一張書信模樣的東西給那些惡鬼。
惡鬼也不含糊,接過后就仔細辨認起來,好一會后才對著白衣鬼點點頭。
確認無誤后,其他惡鬼才讓開了道路,黑衣鬼手中鐘聲繼續響起,我只能跟上去。
一踏過鬼門關,我感到仿佛有什么東西朝著我體內涌入,這東西仿佛沒有惡意,讓我覺得身體不在寒冷,最少能繼續接受。
走了好一會后,白衣鬼揮揮手道:“老黑,行了,都走了這么久了,那鐘就別搖了。”
似乎是知道同伴的性格,那黑衣鬼手中的鐘聲停了下來,卻沒有說話,仿佛見慣了這種場面。
白衣鬼回頭對我說道:“張無悔是吧,經過鬼門關你吸入了這么多陰氣,如今也算是鬼物了。
能不能給我講一講你的故事,說實話,這鬼差我才當了幾年,就感覺十分沒意思。
如今只剩下一個愛好了,就是聽取剛死之人的故事,你能否滿足我這個心愿?”
看著白衣鬼一臉誠懇的模樣,如果他能收起那垂到肚子的舌頭,或許我會認為他是個好鬼。
我左右看了看,迷茫道:“這里,是地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