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其六 舊案
近一個月來,煤州府的影子們有些忙碌。
主上決意西行,傳令北方眾影掃清道路,首領也派來特使全權負責。
特別是西行車隊在匯南集出事以后,為了能盡可能全面的揪出各種隱患,所有陳年舊案都要翻出來重新分析。
海量舊案里,有一件事引起了煤州府眾影的注意。
這個案件可以追溯到大約兩個月前,刻石縣突然來了一伙陌生人,他們打跑了當地的地頭蛇——綠袍會刻石縣分舵,雀占鳩巢。
這綠袍會是煤州的地頭蛇,在每個縣都有分舵,是靠外雇打手保鏢牟利的組織,平日里專做踢館、拉皮條、報私仇、放高利貸等下九流的活計。
這伙陌生人占據盤口之后,生意內容還是一樣的,只是手段更加狠辣,全無底線。
最重要的是,多年作威作福的綠袍會竟然爽快地將盤口讓了出來,還把回總舵告狀的十幾個老會員趕出了行會,這很可疑。
經過一番盯梢,影子發現這些人背地里,與通原城城主府聯系緊密,似乎在謀劃一場行動。
于是煤州眾影警覺起來,特使派人去通原城核實,結果通源那邊的特使得知此事后,對此異常重視,立刻上報頭領,并在兩地間展開了大規模合作。
兩位特使調動兩地一切可用力量,花了三日時間,終是理清了脈絡。
這一切都要從一個綠袍劍客講起:
煤州府刻石縣金沙集,有一綠袍劍客,姓包,名不浪,江湖人稱綠袍包。人們評價他心狠手辣,但也重情重義,是個惡徒也是個孝子。
此人雖然叫做不浪,但卻是遠近聞名的浪蕩客,原本隨其父拜在綠袍會門下,在官府檔案中是劣跡斑斑,但對于行會也算是勤勉做事。
二十年前,他父親僅僅因出言不遜,就被趙家二公子當街殺死,導致煤州府綠袍會與通原城趙氏結仇,此后十年里多有兩地武者尋仇拼斗的案件發生。
距今十年前,包不浪靠武藝和功勛當上了刻石縣的分舵主,同年,在一位神秘貴人的幫扶下,他得到了仇人出行的路線信息。
那年,他在通原城郊外力戰十名武士,襲殺了趙家二爺,可謂是一戰成名。
也是那時,他和趙家二姐結識。
煤州眾影查到,包不浪報得殺父大仇后獨自回了老家,安分做一個綠袍會的分舵主,他與趙家二姐在此后的七年里一直有書信往來,且從找到的遺留書信內容來看,二人情投意合。
但通源城的郵驛記錄里根本是查無此人。
兩地影子合力探查書信來源,想順藤摸瓜找出幕后操縱之人,只是時間太過久遠,至今無所獲。
記錄中,包不浪和趙家二姐最后一次書信往來是三年前,那之后便斷了。
最后一封書信雖未保存下來,但影子還是打聽到些許當年情況的碎片,得以拼湊出一段可信的說法。
趙家二姐來信說自己即將被迫嫁人,希望包不浪去救她。
此后包不浪寢食難安了一段時間,不久便獨自離開了刻石縣前往通原。
接下來的事情,就是可查的了,當年包不浪走時還帶上了刻石縣分舵的公款,此事在府衙卷宗中屬于追溯期限內,未結案的狀態。
影子在刑捕辦案記錄里找到了此人后來的去向。
他先是消失數日又突然出現在通原城外,以一人一劍截住了送親隊伍,打殺家仆數十,擄走趙家二姐,帶她向南方逃竄,離開煤州府轄區后便不見蹤跡。
而兩個月前來刻石縣的這一伙人,就是三年前被通源趙府派出去追殺包不浪的私兵,此番占據盤口,是知道了那人會回來,在此守株待兔。
到這里,基本可以排除此事與主上西行有關了。
但影子們還是留了個心眼,結案后繼續派人跟蹤監視。
匯南集出事后,煤州府的特使想起來這個案子里也有趙家暗衛的參與,于是拿出來重審,結果重審的消息還沒有傳到通原城特使那里,當初派去監視的影子就親眼目睹了這一場奪子鬧劇。
因此,在綠袍劍客從家中啟程迎著車隊而來之前,影子們就加急將案件的新發展寫成報告呈給主上。
報告由煤州眾影的分統領親自送呈,他緊趕慢趕終于是提前一天的路程,帶著調查報告出現在卡爾帳中。
他的身形自暗影中浮現,除了卡爾無人察覺他的到來。
“你們出去吧。”卡爾見有影子來報,終止和兩位總隊長的談話,屏退左右,待其他人走遠,卡爾才看向那影子,“何事要報?”
影子走出陰影,將報告呈上,解釋道:“是綠袍會的舊案有新變故。”
卡爾接過報告疑惑地“嗯?”了一聲,并未拆開信封,只是法念一掃,就知道了全部內容。
“嘖,又是趙家…”卡爾難得抱怨了一聲,心里給通原城主又記上一筆。
他本來是不想管閑事,綠袍會那個案子他在影子們上報結案后沒再管過,結果現在這閑事自己找上來了。
了結的舊案突然開始攻擊我!
卡爾放下信封,目光停留在那人干裂的嘴唇上片刻,抬手為他倒上一杯茶,贊許道:“做的好,結案后也不放松警惕,回去將這次的經驗交一份報告給影頭,按章程,她會全體表彰你們,以后眾影都要學習你們的做法。”
“是。”那人接過茶水一飲而盡,似終于解渴了一般,滿足得用衣袖擦擦嘴,表情卻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殿下,您讓我們追查的事情還是沒有實證…”
雖然對卡爾來說,已經能猜出來那個告訴包不浪仇人出行路線的神秘貴人,很可能就是趙長安。
而如果趙長安同時也是那個假扮趙二姐和包不浪通信的人,又為何要指示包不浪去搶親,破壞自己的聯姻計劃呢?
又或者,最后那封信是別人的借刀計?
遺憾的是,十年前,眾影尚未建立,眾影自己的檔案無法追溯,那時的事,只能在其它已經被眾影滲透的組織的檔案庫里查詢,或從前輩的只言片語里拼湊。
沒有實證,這些全都只能是猜測。
“嗯,那不必查了,注意保持隱蔽。”卡爾將裝有報告的信封放入火盆,看著快速變成灰燼的信紙,似乎又想到什么,接著問,“除此之外,還注意到什么嗎?”
“有,那位慫恿他來找殿下的郎中,就外表來看,和匯南集挑唆趙家暗衛的那個白袍使者極其相似,是否要提防一下?”
卡爾聞言點點頭,說:“有這個心就好,但還是算了,那個人你們追蹤不了。不要因此暴露眾影的存在。接下來你們這一組的精力轉向通原城吧,煤州不會有什么大事了。”
“可是殿下…”影子的目光變得急切,他害怕因此給主上留下禍患。
“嗯?”卡爾知道他在想什么,擺手打斷他,“那是覆滅了彩玉氏的尚方措,你們煤州眾影加在一起都傷不到他,退下吧,別去送死。”
“是。”聽到這個名字,影子心中恐懼突然翻涌,愣在那里直到卡爾催促才恭敬的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