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其十四 攻城
距離夏牧城之戰(zhàn)打響已經過去了兩天兩夜。
放在過去的攻城戰(zhàn)中,這才是剛剛開始,然而如今在艾莉的布局之下,已然毫無疑問的接近尾聲了。
先前白天的時候,城墻上的守軍見現(xiàn)有手段奈何不了城下堆砌土山的盾車,就逐漸轉為象征性的抵抗,養(yǎng)精蓄銳等待敵人踏著土山攻城的那一刻。
自入夜起遠處的遠征軍大營里就每隔兩刻響起一次鐘聲,前半夜比較熱鬧,城上的守軍們都沒注意,等到了后半夜安靜下來,又是飄著蒙蒙細雨,所有人都躲在臨時雨棚下保存體力,才逐漸有人發(fā)現(xiàn)這規(guī)律到令人煩躁的鐘聲。
鐘聲響了兩次,就在城上守軍開始犯困之際,他們終于聽見對面土坡上來了一隊人,當辨識出這是層疊甲胄的摩擦聲之后,他們就知道這是攻城的隊伍終于來了。
其實他們也好奇雙生之國的遠征軍究竟打算怎么攻城,難道就是堆起土山和城墻聯(lián)通然后直接走上來嗎?
這也太潦草了。
可是現(xiàn)在的情況似乎又明擺著就是這么簡單。
那隊走上土坡的重甲先登士遲遲沒有新動作,讓整裝待發(fā)的南城守軍有些焦急,鐘聲又響過一遍,緊接著西城突然傳來巨響,接著是東城升起一枚接一枚的照明箭。
派人去查看,結果兩邊傳來完全不一樣的消息。
“救命啊,西城有個比城墻還高的巨人!會噴毒霧還會射出雷電,守西城的兄弟都死完啦!西城已破!夏牧城完了!大家快跑啊!”
“東城那邊的雙生軍在搞聯(lián)歡會呢,好熱鬧,他們是不是不打算攻城了!大家快去看呢!”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當南城士兵們面面相覷蒙圈的時候,對面土坡上的先登士們終于開始了行動。
一架架鐵制的長梯被抬出來橫架在土山和對面城墻的外沿之間,這些梯子有著兩個尖銳的前端,用力一推就扎在城墻磚縫之間,其特殊的三角形截面有效的增加了梯子的承重能力,十分牢固,即使穿著重甲也能穩(wěn)定通過。
攻城的重甲先登士們從掩體后跳出來,踏上這些鐵梯,三兩步之間就已經到了南城墻上的守軍士兵眼前。
他們立刻清醒過來,開始張弓射箭,但是土坡后面突然推上來數(shù)百架連射弩車,如瀑布般的無頭箭矢立即傾瀉而下,來不及躲避的守軍們不是被扎中了手,就是被刺瞎了眼,除此之外就算幸運的沒有被打中手眼,這些無頭箭矢打在無護甲的位置也異常疼痛,導致無法張弓瞄準。
而著重甲的先登士們沐浴在這箭雨中則完全不受影響,借這一瞬間的壓制踏上城墻。
城頭上陷入一片混戰(zhàn)之中,守城的士兵放下弓弩倉惶拔刀應戰(zhàn),這些還算精良的刀劍劈砍在重甲之上卻是毫無用處,只有骨朵、長矛或重劍才能勉強奏效。
一個守城士兵找準機會刺出一矛,矛尖在光潔的甲片上只是留下一道劃痕,然后結結實實卡進了盔甲的縫隙中。
對面那位呢,結結實實挨了這一下,只是遲滯了一息,被一擁而上的守軍多來了幾下不痛不癢的,很快就掙脫開了,接著更多的長矛刺來,他也不閃躲,任由長矛刺入甲片縫隙之間,然后一把抓住全部奪了過來,同時手中長刀橫掃,被奪武器的敵人來不及躲閃,總有一兩個會挨上一刀。
最開始用長矛刺他的那個士兵嚇得癱坐在地上,絕望地喊著:“這也太賴皮了,這些人到底穿了幾層甲啊!”
同樣的事情還在城頭各處發(fā)生。
此時此刻,作為先登士領隊的紅綃綃也在城頭,只不過,她的戰(zhàn)斗似乎沒有那么激烈。
在敵人眼里這位穿著不合身白甲的嬌小女將是最先登上城頭的,她使一桿鐵桿長槍,那么重的武器她竟然單手就能舞動如飛,且背上還背著一面比她還高的巨盾。
那槍直直扎去則往往一次穿透兩到三人,有時候長槍來不及拔出,她就解下巨盾當作鈍器揮舞,挨著的人全都五臟破碎,吐出一口膿血倒地不省人事。
親歷者們有理由相信,扎透三人是槍桿長度的極限,不是這位怪力神人的極限。
因此,沒有人敢于上前阻攔她的腳步。
雪國已經失去了后續(xù)的援軍,而跟著五百先登士后登上城墻的,是數(shù)不清的遠征軍士卒。
混戰(zhàn)一直持續(xù)到天將拂曉,最終只剩下南城最后的一隊士兵死守在城樓內。
小紅帶著她的甲士們圍住城樓,雙方士兵一邊口頭介紹著各自的國粹,一邊互贈箭矢和石塊以示友好,眼看著拂曉前徹底拿下南城墻的任務要完不成了,小紅心里不免急躁起來。
等到大營方向的報時鐘聲又響過一次,城墻下傳來一聲奔獸的長嘯。
“捷報!夏宮既克!雪王北逃!夏宮既克!雪王北逃!…”傳令官們用奇門異術加持過的嗓音穿透嘈雜的戰(zhàn)場,鉆入每個人耳中,一遍又一遍。
南城樓里的叫罵聲陡然一寂。
原來,西、南兩面的城墻都已經攻克,東城守軍早在后半夜開始攻城前就頂不住壓力開城投降。
小紅帶隊打開局面后,越過城墻進行巷戰(zhàn)的隊伍在城內根本沒有遇到像樣的抵抗,城門一開,大部隊進城一路暢通無阻。
大營里報時鐘沒響超過四次,就已經打到夏宮門前,又是暢通無阻地接管了整個夏宮,可惜的是這座宮殿已經人去樓空,根本沒見到雪王的影子,把還在宮內的侍衛(wèi)和奴仆找來詢問,才知道雪王早就帶著幾個心腹從故意空出的北門逃跑了。
小紅看了戰(zhàn)報,又讓翻譯官用雪國的語言念給城樓里的守軍聽。
這些守軍本來就是靠著一腔忠誠熱血支撐著,一聽說王上已經拋下他們逃了,哪里肯信,只當是敵軍用來勸降的詭計,又是一陣射箭投石,叫罵不斷。
先登士當中不乏血氣方剛的,雖然聽不懂雪國語言,但畢竟剛才互相介紹了國粹,哪能不知道這是在罵自己,當即就要罵回去。
小紅按住身邊的一個,然后下令道:“行了,都給我安靜,咱們撤出一百步,城中戰(zhàn)事已了,好好歇息一下等著領賞吧,別和他們費口舌了。”
說完,頭也不回的向城墻遠端走去,圍住城樓的甲士們相互看看,有機靈些的已經猜出小紅的用意,率先跟著走開,接著是其他人陸續(xù)照做。
城樓上的人起初還在扯著嗓子叫罵,沒多久就發(fā)現(xiàn)已經得不到回音了,整個戰(zhàn)場寂靜得讓人發(fā)毛。
遠處,雙生之國大營的報時鐘聲如常響起,夏牧城這邊卻是早已經沒了廝殺的聲響,有個膽子大的雪國士兵抱著被狙殺的決心,打開城樓頂層的窗戶探頭出來查看,只見東方的天邊已經泛白,雙生之國的士兵就在不遠處,或相互倚靠著休息,或打掃戰(zhàn)場,城中靜如幽潭,就連巡邏的軍士也改掉了罵罵咧咧的毛病…
不對,那些在巡邏的分明是敵軍士兵啊。
夏牧城大概確實是陷落了,但是這些雪國人認知中破城后燒殺搶掠的場面卻沒有出現(xiàn),城樓里的守軍們沉默了,那點強撐起來的戰(zhàn)斗意志也在這一刻徹底瓦解。
他們中不少人丟了手里的弓弩泄氣似的癱坐下去,兩頰眼淚止不住地淌。
報時鐘又響過一遍,太陽升起來了,大營方向傳來軍令:兩位殿下將在報時兩次后出發(fā)入城。
紅綃綃接過指令,一面招呼手下人集合迎接主上,一面派人去城樓那里查看。
沒多久,城樓那邊就傳來了消息。
“報,南城樓里的守軍幾乎全員自裁,只留下幾個看起來尚未成年的,被打暈了綁在樓梯上。還有,樓中敵將手里握著這個。”那人將一張卷著的皮卷遞交給紅綃綃。
后者接過,仔細端詳,發(fā)現(xiàn)這皮卷被保護的很好,只有邊角沾上了星點血跡。
上面用血寫著一些雪國詞匯,小紅讀不懂,就叫來翻譯官。
翻譯官看到這些字跡先是愣住,然后長長地感嘆了一聲,才說:“這上面說,他們不是為了雪王而死,只是不想忍受投降之恥,也不想改換門庭侍奉貳主,但他們之中有幾個還未長成的孩子不該就這樣送命,希望我軍能手下留情,就算不放他們逃命,也不要痛下殺手。最后,這一行顯然是后加上去的,是謝謝的意思。”
小紅聽完也是苦笑,搖頭道:“去問問總醫(yī)護營現(xiàn)在駐扎在哪個大院,把孩子先送去,然后剩下樓里的那些,都收殮起來,就近埋了吧。”
幾個人得令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