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許是前兩輪的霉運走到了終點，這一輪的零終于隨機抽到一臺性能還算不錯的機甲。對手實力雖然強勁，但沒了機甲間的差距，零經過一番苦戰，最終還是擊敗對方，成功進入機甲戰淘汰賽階段中。

　　這一次，零狀態還算不錯，比賽結束后他并未直接前往競技場自帶的個人修煉區域。原因也很簡單，他許久不曾同友人會面。得此空閑，恰是絕佳時機。

　　“恭喜你，零。”一下臺，翟耀便走上前來，面帶喜悅。

　　他當然也參加了機甲戰，可惜他實力不錯，卻在晉級淘汰賽前的最后一場比賽里遭遇堪稱魔王的絕頂機師，他百般掙扎，無奈落敗。

　　不過，看見零成功晉級，翟耀卻沒有任何嫉妒。一方面，兩人關系親密，不至于這般心緒，另一方面，零在前兩輪的險象環生翟耀都看在眼中，他的晉級自然值得稱贊。

　　“哈哈。”零嘴角含笑，顯然是十分開心。他張開雙臂，環抱住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金發青年。翟耀顯然有些意外，反應過來后同樣伸出雙臂，輕拍零的后背。

　　這是械零不可能做出的動作，但現在的零卻這樣平淡地抱了上來，熟練地像是練習過數百次。

　　直覺告訴翟耀，零的身上一定發生了什么。

　　“零，你……”翟耀與零分開，他看著面前毫不掩飾心中喜悅的少年，欲言又止。

　　“我恢復了記憶。”零收起笑容，表情變得有些嚴肅，“雖然只是部分，但已從記事起延伸至今。我不知道記憶恢復的真正原因，若是猜測……我覺得這可能是我完成支線任務的獎勵。”

　　聞言，翟耀一雙好看的眸子瞪得老大，顯然頗為震驚。而聽了零對此事的解釋，他屢次開口，想問些什么，卻終究沒說出口。

　　虛擬游戲里的任務獎勵，竟然會是能夠影響現實生活的人類記憶？這種說法無論是誰，恐怕都會難以置信。

　　沉默片刻，零率先打破沉默，“好了，不說我了，你的情況如何？”

　　翟耀一愣，隨即拍拍胸脯，面帶驕傲，“我？我當然也進入了淘汰賽階段啦，拜托……你是在小瞧我嗎？”

　　“我是問你現實里的情況。”

　　翟耀望向零，直直對上他的眼睛。零臉上沒有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緒。但那句關心的話，卻已說明一切。

　　又是一陣沉默。

　　可看著零的眼眸，翟耀明白自己終究不可能逃避這一問題。他輕嘆一口氣，似是要將心中郁結一吐為快，語氣卻故作瀟灑，“還是老樣子。家里人在救治我的身體方面手段齊出，不過收效甚微。目前來講，他們只能保證我的身體不會繼續惡化下去，想要恢復到足以令我蘇醒……難啊……”

　　翟耀說話的時候面朝天空，看似輕松，可熟識他的零心中了然。眼前陽光開朗、好似沒有煩惱的少年，實際上心里比誰都痛苦茫然。

　　空氣再次陷入沉默。過了將近五分鐘，這片死寂才因翟耀的再度開口而被打破。

　　“害……車到山前必有路，這次來我還有件事，之前信里和你提過。”翟耀又重新變回那個開朗的少年，“院長了解我的情況，親自來到械宇，找到了我。他對你的出現十分關注。”

　　翟耀看著零，毫不掩飾眼中的好奇，但隨即又流露出些許疑惑與敬意，“不過，更讓我意外的是與院長一同前來的老人。”

　　“嗯？”

　　“那老人……他似乎并不在意在我面前展露真容。那個一手建立起械宇世界的信息天才——蘇焱！”

　　零雙眉微挑，有些意外。院長白思逸尋找自己情有可原，這世界聞名的械宇締造者又為何會注意到微不足道的自己？

　　零的思緒飛快運轉。翟耀見狀，靜靜佇立，等待零的回歸。

　　“械宇、蘇焱、院長、我……”零口中念念，他回憶起自己自械宇中復蘇后的種種經歷，從中尋找兩人可能的來意。

　　驟然間，一道黑色身影突然自腦海劃過。他的速度極快，但依然讓零瞥見身形。零立刻抬頭，眸中閃過耀眼的光。翟耀立時來了精神。

　　“你想到他們找你的原因了？”

　　“還不確定。”零收斂眸光，微微搖頭。關于Mix的事情，他沒有告訴任何人。并不是因為他不相信自己的朋友，而是源于心中的直覺。那男人來去無蹤，異常神秘，他似乎知道自己許多事情，默默地指引著自己。

　　但他始終不曾向零吐露這些，似要讓零自己親手打開通往真相的大門。

　　也正因此，為了不讓自己的朋友卷入潛在的危險，零守口如瓶。

　　“說曹操，曹操到。”就在這里，翟耀拍了拍沉思的少年，“院長來信息了。他問我現在有沒有空。”

　　呼——零輕吐一口氣，“該來的總歸會來，走，去見他們。”

　　數分鐘后，零與翟耀在競技場外的一處露天酒館見到了白思逸與蘇焱。

　　兩個老家伙率先落座，已點上兩杯不知名號的酒。遠遠地，翟耀便看見了白思逸，目光相接，他立刻熱情地向其招手。

　　那白頭老者微微點頭，嘴角帶起淡淡淺笑，算作回應。

　　來至近前，翟耀與零站在桌前，卻未主動坐下，直到白思逸頷首示意，兩人方才收斂心間復雜情緒，落座于兩位老人面前。

　　奇怪的是，兩位邀請者并未主動開口，只是默默地注視著眼前年齡上可以算作自己孫子的少年。白思逸先是看了看位于左側的翟耀，隨即看向右側的零。蘇焱則更“目標明確”，自零出現的第一刻，那雙蒼老的瞳孔便沒有從他身上離開。

　　德高望重的前輩不曾開口，翟耀兩人自然不敢主動開口。他們只能默默承受著老人不加掩飾的目光，等待對方打開話題。

　　許久，終是蘇焱率先開口，“你就是械零？”

　　零點頭，道：“院長，這位前輩，你們找我，是想知道我這段時間的經歷吧。”

　　兩位老者顯然沒意識到零會如此開門見山，也不否認。零輕閉雙眼，深吸一口氣，將自己自九星觀賽場一戰失去意識后所遭遇的種種簡略復述，其中自是略去Mix的存在。

　　當然，他也期待著兩人，尤其是身為械宇世界第一任總設計師的蘇焱能為自己的遭遇作出合理解釋，說出的自是實情，甚至包含自己重獲記憶與對此的猜測。

　　將近半小時的講述后，零深深吐出一口氣，看著眼前兩位皺眉沉思的老人，心下期待。

　　“聞所未聞！”蘇焱的眉頭幾乎擰到了一起，“在我設計的械宇中絕不可能出現這樣的情況。”

　　他再一次看向零，眼中滿是驚疑與困惑，“械宇的主線任務面向全體玩家，且全體一致，怎么可能出現不同于他人的任務，更不要說你提到的那些即時出現的所謂支線劇情。”

　　談及械宇，蘇焱格外激動。此時的他全無先前與世無爭的高人姿態，展現在外的盡是曾經那位械宇總設計師的影子。

　　“會不會是在你離開那里后，由后來的設計者參與設計的劇情內容。”白思逸沒有蘇焱那般激動，輕緩地提出自己的想法。

　　“這不可……”蘇焱下意識想要否定，卻又立刻反應過來，陷入思索。

　　“我之后的總設計師……是他？可他從沒和我說過啊。”蘇焱低垂著頭，口中喃喃自語，其余三人聽得云里霧里，自不敢出言打擾，默默等待。

　　“據我所知……”最終，還是白思逸輕咳一聲，打破局面，“現任械宇總負責人，是你委以重任且最為信賴的關門徒弟——凱羅。”

　　“嗯。”蘇焱頷首示意，隨即重新抬頭望向三人，“現在有關械宇的一切事項，最終負責人是我的徒弟凱羅。不過，作為前任也是首位總負責人，我依然擁有械宇代碼最高級別的查閱權限。”

　　“但是，在之前的查閱中，我沒能找到有關你的記錄。”

　　蘇焱目光灼灼，看得零渾身不自在，但見他輕輕搖頭，目光下移，神情凝重，“這樣的事情，只有一種可能……你的信息被高于我權限的設計者隱藏。”

　　“而目前滿足這樣條件的人，只有凱羅。”

　　空氣，再次陷入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