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肯重新露面了。”

　　“是他們告訴你吾的位置的嗎？”

　　“不，是我猜的。”

　　從數千米外觀察，虹的身影只有極小的一點，而愚者此時的身軀則是大約有一幢三四十層的鋼筋大廈那么高，這還遠遠不是她的真實形態。而面對如此強大的壓迫，虹表現的游刃有余。

　　很好，這才符合她的身份，要是她的性格能和星中和一下就好了，星有著不輸給虹的強大，而且富有正義感，最重要的是她從來不給我添麻煩。但星也有問題，那就是太聽話了，我時常告誡星要有自己的考慮，但她只有我和女人不在的時候才會自己思考，至于女人……

　　我側過臉看了她一眼，大概是察覺到了我的目光，她反瞪著我。

　　“干嘛？”

　　算了，富家小姐完全指望不上。

　　“噗呲——”身旁的銀河沒憋住笑。

　　真是好討厭的能力啊……

　　那一邊，愚者與虹仍然在對峙，她們的對話也變得不著邊際起來。

　　“為什么拋棄他們？”

　　“為了拯救更多人。”

　　光年寶石發揮出灼熱的光芒，將周圍足足有一輛飛船大小的隕星全部點燃，火焰將隕星熔化成黑色泥漿，朝著虹噴射過去。

　　“吾雖為造物主，卻也對生態的更替無可奈何，用你們這個宇宙的話來說，這叫天數。”

　　“你無法改變那里的生態？”

　　虹一邊回答愚者的話，一邊迅速拉開距離。

　　“吾嘗試過阻止那些言語無法解釋的坍縮，直到某個時刻，吾才發現自己也有極限。既然毀滅無可避免，選擇最小的犧牲，才合乎王的做法。”

　　看似詭異的攻擊方式，實戰效果卻驚人的顯著。雖然大部分泥漿都被虹移動避開，但還是有少量泥漿附著在了虹的武器上。

　　“暗獄溶解。”

　　龍鳳對劍附著泥漿的地方應聲而斷。

　　“你們就是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嗎？”虹扔掉手里的斷劍，昂首發問。

　　“很快就不是了。”

　　——————

　　她們的交談內容確實令人迷惑，也許還是接收的方式不對，這些對話沒有刻意說給我們聽，卻像是被強行灌進我們的腦子里一樣。

　　果然，還是先整理一下腦子。

　　“銀河小姐，你怎么看？”我轉頭問身旁的銀河。

　　“那女孩查到的信息似乎比你們多呢。”

　　對哦，雖然聽不太明白，但是她們剛才聊的應該是愚者來到這個宇宙之前的事情吧？虹是從哪里知道的？

　　“厄瑞玻斯，關于窮窮和歐尼醬來這個世界之前的事情，你知道些什么嗎？”

　　白發男孩思索了好一陣子，隨后點了點頭。

　　“窮窮她……”

　　隨后他告訴了我們在異空間發生的事情，其中包括念的事情，還有關于愚者的記憶。

　　雖然不清楚柱外的世界是什么樣的，但是關于恒星坍縮這一點，兩個世界似乎沒有區別。

　　所謂的恒星坍縮，是指處于恒星內部的放射性物質聚變消耗到一定程度，其內部引力超過向外的輻射壓，導致恒星內部物質的原子結構遭到破壞，破壞后產生的質子，中子和電子因為引力的作用繼續向內收縮擠壓產生的現象。

　　這個過程從發生到結束只需要極短的時間，也是一種非常普遍的自然現象，但愚者認為自己創造了那些恒星，就有義務保護依賴那些恒星生存的生命和文明，她一次次的竭盡力量，試圖阻止恒星坍縮，但所能做到的卻只有延后這一周期。

　　理所當然，放射性物質的衰變是不可逆的。看來愚者雖然自詡為那個世界的造物主，卻并沒有改變物理規則的能力，或者說那個世界的規則并非由她所制定？

　　于是他們想到了一個辦法，既然他們沒有辦法阻止那些恒星的毀滅，那么至少還可以試圖拯救那些生命和文明，于是愚者和世界將那里的生命以能量體的方式寄居在光年寶石中，將他們尋找新的世界生活。那些被釋放的隕石素體就是他們的探測器，而我們的世界很榮幸成為了他們光臨的第一個目標。

　　“所以他們雖然嘴上說著是來入侵的，但實際性質有點像……逃難？”女人問。

　　“哪有逃難的會拆人家房子的？”我白了她一眼。

　　“可是……”

　　“你同情他們嗎？”銀河問，“很多強盜也是因為貧窮才干那行的。”

　　“我……”

　　“銀河小姐，我也有個問題。”我打斷她們的對話。

　　女人呆呆地看著我。

　　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別說話了……我瘋狂暗示。

　　“是關于愚者的嗎？”

　　“是，但也不是。”我頓了頓，繼續說道，“不論是生命還是文明，其長度在恒星的壽命面前都顯得微不足道，在坍縮發生之前，文明的更替應該進行過幾百上千次才對，為什么愚者偏偏……”

　　“偏偏選擇帶領這個文明逃離？”

　　“嗯。”

　　“喂，你問銀河小姐這個她哪知道，”女人戳了戳我的腰間，“她又不是愚者。”

　　“這個問題或許我還真知道。”

　　“嗯？”

　　“你們已經查到了，光年寶石里存放的是他們的族人了對吧？”

　　“沒錯……等等，”我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們的族人，也就是同類，應該也是神吧？”

　　“除了高于頂的六大起源神之外，神并不特殊，特殊的是那些被神選中成為管理者的‘神王’。”

　　銀河的話讓我想起了至高神族的神王奧丁，以及魔神族的神王以撒，他們的能力比起同族的其他神要強大太多。

　　“銀河小姐，您也有同類嗎？”女人突然問。

　　“當然，五位星靈明面上稱呼我為老師，但他們就是我的族人。”

　　雖然有點不太禮貌，但是和前面提到的那幾位神王相比，銀河就顯得有些不稱職了，畢竟不是所有神都會丟下族人一覺睡個幾千年……

　　“不不，我的意思是，有沒有和您一樣的生物？”

　　“這個么……我記得在我上一次長眠之前，在宇宙邊界的暗物質星域遇到過……”她說著突然低下頭，然后自嘲般的笑了笑，“抱歉，我不是很想提起這件事，現在想想，原來我也曾經有努力過卻做不到的事啊。”

　　雖然不知道她說的是什么，但感覺是不小心提到了一個沉重的話題。

　　——————

　　那一邊，虹陷入了苦戰。

　　在愚者所建造的空間里，虹似乎不能再控制那些隕星了。那些隕星在熔化成泥漿后可以被愚者重鑄成任何形態，以對虹最不利的方式發起攻擊。

　　而虹目前的狀態，很難稱得上應付自如，甚至頗有頹勢。

　　虹可以從與外界的戰斗中吸收釋放出來的能量，理論上來說，只要戰斗一直持續，她的能量可以說是幾乎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但她并非不可戰勝。星曾經使用和她幾乎相當的力量完成了對她的壓制，而據星所說，曾經在某個平行時空中，至尊精靈王在與虹的戰斗中也取得上風。不管是星還是至尊精靈王，他們都有自己的方式從環境中獲取能量，因此在消耗戰中，虹并沒有突出的優勢。

　　但愚者和他們不一樣，愚者改變了環境本身，作為多元宇宙意志的集合，她似乎可以掌控改造環境內能量的流向，而且……

　　“光年寶石在吸收周圍的能量，”銀河說，“那女孩撐不了多久了，必須速戰速決。”

　　“銀河小姐，那個……”

　　“如果能把戰場轉移到空間外面，或者破壞這個空間，這樣那個姐姐就會暫時脫離下風吧。”女人剛想說些什么，卻被厄瑞玻斯打斷。

　　“奇怪，愚者不是你的朋友嗎？”我問，“難道你希望她輸給虹？”

　　這個白發男孩搖了搖頭，說道：“她們都是很值得我去研究的目標，我并不希望誰輸給誰。而且我一開始就想過了，要阻止她們打架。”

　　“那現在呢？”

　　“我可能沒有那個能力。”他說著抬起頭，然后看向身邊的銀河。

　　這大概也是女人剛才想要說的，銀河是這里唯一一個有能力阻止她們戰斗的人。

　　“行吧，我可以試試。”銀河長舒了一口氣，“不過剛才先出手的可是愚者，只有我加入的話，說不定也會成為攻擊目標哦？”

　　“我幫你。”女人和厄瑞玻斯同時回答。

　　看我站著遲遲沒有動作，女人推了我一把。

　　“喂喂，你倒是也表個態啊。”

　　“算了，我們三個人足夠了，戰場那么危險，他就留在這里吧，”銀河微笑著拍了拍我的后背，隨后將結界分開。

　　“對了，你留在這里也要注意安全啊。”結界即將分開前的一瞬間，銀河突然對我這么說道。

　　“嗯。”我點了點頭。

　　——————

　　看著銀河帶著女人和厄瑞玻斯同時離開，我的內心反而更緊張了，但我還是要努力裝出無所謂的樣子。

　　“出來吧。”

　　巨大的陰影將我的身形完全覆蓋，一只寬厚的手掌落在了我的肩膀上。

　　“連那個女人都沒發現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瞎猜的。”

　　“有意思。”

　　說話的人正是世界，從太空浮島被切開的時候，就一直躲在我們視線之外的人。

　　雖然已經看不出受傷的痕跡了，但他胸前的鎧甲的破損還沒有完全修復。

　　“你很害怕我嗎？”世界問，“你的身體在顫抖。”

　　“我只是個凡人，你從我這里什么也得不到。”

　　“哈哈，凡人，”世界笑起來，“沒錯，你是凡人，但你絕對是一個有價值的凡人。”

　　他說著突然抓起我的手臂，那股力量普通人根本無法抗拒。

　　“放心，你可是我們的恩人，我怎么會傷害你呢？”

　　你說這話的口氣已經完全是反派了好嗎……不行，我要保持冷靜，冷靜……我屏住呼吸，努力使自己的心率平復。

　　“所以，你到底打算干嘛？”

　　“我和妹妹跨越光年來到這里，人生地不熟，想要實現偉業，沒有幫手可不行。”

　　“你想拉我入伙？”

　　“沒錯，不過最主要的，我是想拉她入伙，”世界的聲音近在咫尺，他抓住我的手指向遠處的虹，“那個小女孩身上有著不輸給我和妹妹的力量，她是你的什么人呢？是朋友，同伴，家人，還是情人？”

　　“你憑什么篤定我和她有關系？我和她不熟。”

　　如果沒記錯的話，虹的名字是女人說的，只要現在撇開和虹的關系……

　　“不不不，”世界打亂了我的思緒，他將另一只手伸到我的眼前，“從我出現在你身邊的時候開始，她可是一直在……”

　　“叭——”他輕輕打了個響指，我的視線突然清晰了許多。

　　“……看著你呢。”

　　我第一次看到了虹擔憂的目光，那個上天入地玩世不恭的瘋女孩，居然也會露出那樣的目光。

　　“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在看著你呢？”我咬緊牙關，強忍住情緒。

　　“哦，是嗎？”世界的冷笑聲令人膽寒。

　　那一邊，趁著虹分神的間隙，愚者突然發難，隕星泥流構成鎖鏈，將虹的身體縛住，后者立馬露出痛苦的神色。

　　“虹——”我忍不住喊出來，當然，她是不可能聽的見的，但是另一個人能聽見。

　　“瞧吧，低劣的謊言總是經不起考驗。”世界說。

　　虹在短暫的掙扎之后，很快就將鎖鏈扯斷，那些鎖鏈重新化作泥漿，繼續朝虹圍攻過去，所幸虹的動作也不慢，連續躲開泥漿的攻擊。

　　“放開我！”我晃動手臂，嘗試掙脫世界的束縛。他這時候倒是沒用什么力量，我很輕松的就將手臂縮了回來。可盡管如此，被銀河創造的結界保護著，我移動不了半步。

　　“嗯哼。”

　　“聽著，要是你們不放棄原本的想法，就別想我再幫助你們。”我指著世界，“就像你們一樣，我也會保護自己的族人，但絕對不會入侵別人的世界！！！”

　　“所以你只是凡人，成不了王，更成不了神。”世界侃侃而談，“我和妹妹都不是什么戰斗狂，但我們有義務對自己的族人負責，若不是沒得選，我們也不想這么做。相信我，在跟隨我們之后，你會得到你想象不到的好處。”

　　剛來這個宇宙沒多久就學老麥畫大餅是吧……我在心里吐槽著，同時心里也很明白，他們需要只是虹而不是我。

　　仁義道德在宇宙的層面上到底還是太狹隘了。

　　“當然，我會給你時間考慮，”他臉上的表情變得危險起來，“剛才我已經在你的左手上種下了標記，只要你想，隨時可以用這個聯絡我，我會在殿堂等你。”

　　世界說完視線往上移動了幾分，那座龐大的浮空堡壘，就是他們的殿堂。不過我更在意他所說的標記，我擼起太空服的衣袖，在剛才被世界所抓住的地方，果然出現了一個黑色的怪異標記。

　　“不過在那之前，我們先去為戰斗收個尾吧。”

　　那一邊，銀河插手進入戰場，兩邊終于暫時停止了戰斗。

　　巨龍盤旋在戰場的外圍，銀輝的龍翼扇動溢散的氧氣重新聚集，再一次構筑新的結界，愚者將所有的黑色泥漿匯聚成隕星，而虹也收起起源神兵開天斧，放棄打碎空間的設想。

　　當然，更重要的，她們大概是不想讓女人和厄瑞玻斯受傷。

　　黑色的霧氣迅速集中，愚者再次現身了。

　　結界形成后，銀河也化作了人類的模樣。

　　五人站在一塊巨大且還算平整的隕石上，等待我和世界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