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五年,新的一輪掛職,津海BP(總)隊、玉蘭BP(總)隊、嶺海BP(總)隊嶼霖與凌澳(支)隊三十名指揮員,直接支援石城BP(支)隊,其中有五位女同事。其實津海BP(支)隊與(總)隊的各位高級指揮官們都猶豫過,因為施一婕,是家中獨女。那些年,石城地區的S部門幾乎每年都有同僚殉職,不過她一直在寫申請書,當然,她也有優勢,她大學實習期間,就去了南冰BP(總)隊,她有高原執勤的經驗,最終確認名單,盡管各位領導還是很糾結。各位幾乎都是坐了有史以來最長的一次長途飛行。輪訓之后,三十名同事分配到所隊與機動隊,而她依然被分配到機動(大)隊。最初的幾天,全套防護裝備,老式的鋼板防護背心,QBZ95與Type81-1擊發訓練,如何利用盾牌保護自己……也就是幾天,還沒從水土不服中緩過神來,各位也是明白了,這份掛職,意味著什么,稍有不慎,不僅僅是完不成相關勤務,他們很可能蓋著旗回去。
接下來的一年,除了轄區居民區走訪,所有的勤務,都是全套防護緊握QBZ95,一天步行巡邏至少八小時,最長的一次勤務,和地區S局SWAT(支)隊一起執勤超過三十小時,近乎沒有合眼,回隊脫下防護背心的那一刻,腰痛的真的是生無可戀。不是沒有遇到過突發狀況,有好幾次,執勤點遇到不配合檢查的,五名隊員同時舉起了QBZ95拉開了保險,后來后備箱發現的東西,也是讓執勤點各位驚出一身冷汗。不只是在行動中擊發過,而且一擊發就是一梭。見過各種現場,有的場景,真的不愿意回想。抱著受到嚴重傷害與驚嚇大哭的小孩努力安慰卻也發現自己也會忍不住掉眼淚,第一次拿著滅火器現場滅火其實也會緊張到腿抖,高風險勤務跟著副(支)隊長端著QBZ95往里沖,能夠保護自己的,除了防護背心只有一塊防護盾牌。
不是沒有糾結過要不要寫封遺書,不過后來也是覺得,萬一真的殉職了,父母看到密密麻麻一張紙,或許只會加重他們的痛苦。做噩夢失眠已經習慣,好不容易從水土不服中走出來,卻發現自己有時忙完一天,回到基地后卻發現什么也吃不下,為了補充能量吃了不少夾心餅干,似乎體型也是沒什么變化,除了腰部腹部越來越疼。
石城地區,位于峪西的西南,與多國接壤,而從九十年代開始,因為各種原因,峪西成為了CT一線,而石城地區,則是一線中的一線。而也是從一九九零年開始,僅僅是石城BP(支)隊,就已經有二十名BP隊員殉職,殉職人數之多,位列同級別部門之首。二零一三年,S部BP局組建了五支機動(支)隊,而峪西BP(總)隊機動(支)隊,駐地就在石城地區,最新的越野車裝甲車滿滿好幾排,同一時刻,石城(支)隊機動(大)隊成立,一個石城地區,若干個機動(大)隊和一個特勤(大)隊,算是集中了整個峪西BP系統的精銳。
掛職期間,作為機動隊員,也是在機動(支)隊參加了若干培訓,作為一名女隊員,訓練強度沒有什么不同,一手端著QBZ95一手握著安全繩從懸崖上近乎垂直沖下,操作了整個BP系統最強力的各種裝備,早已經不知道多少次全套裝備從裝甲車、運員車、越野車上跳下直面各種“噠噠噠”“啪啪啪”“轟轟轟”。每周總有一次晚會,也是這些機動隊員難得的放松,雖然在津海工作的時候,也是參加過不少類似活動,只是在石城,也是有種不一樣的感覺。看著這些年輕的同行,總會想起挺多,那年她也不到三十,或許談不上年輕,不過也是工作七八年。當年也是十八九歲,別的姑娘唱著青花瓷隱形的翅膀,指揮學院的學生們唱著說句心里話,唱著小白楊,后來也是去了南冰,幾年后又去了峪西,似乎才開始一點點理解這些歌的歌詞。都是年輕人,來到離家幾百甚至幾千公里的地方,二年也好二十年也罷,真的是把最好的年華留給了這份工作,留給了這份職業。
特別累的時候,也會問自己,當初報名的時候那么積極,到了才發現,真的很苦,挑戰也是很大,配合所隊做社區工作時,最初也不被理解,真的會吃閉門羹,她也會問自己,危險也罷,吃苦也好,受委屈也行,一切到底是為了什么。不過時間久了,也是慢慢明白了,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沒有一寸,是多余的,無論繁華都市還是窮鄉僻壤,無論是沿海平原還是大漠戈壁,無論是熱帶雨林還是雪域高原,沒有一寸,是多余的。她來掛職二十五年前,石城地區,一次CT行動,三名BP隊員殉職,八年多前,也是在石城地區,米爾高原CT行動,峪西S廳十六總隊(二零一八年轉改至S部門與AP系統)一名二十六歲的年輕指揮員殉職,兩年多前,還是在石城地區,一次CT行動,五名PO殉職,最年輕的,只有二十四歲,而這些,只是這二十幾年來,石城地區各S部門CT一線殉職人員的一部分。面對這些倒下的同仁,施一婕也是慢慢有了自己的答案,她覺得,這些倒下的同仁,也是在看著她,她不能有任何懈怠,她不能給他們丟臉,既然來了,她就要守護好腳下這十幾萬平方公里的土地,守護好生活在這里的四百萬人。如果真的倒下了,就像那首歌所唱的那樣,化作了一抹紅,也許就像那首詞一樣,花落回歸大地,那種凄美,或許也是此生不完美卻也已經是最好的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