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鬧庭院內，數十位小狐妖正在按照指揮演練陣法。
四周站著幾位服飾與歐陽才杰相同的中青年男女，這其中有他的血親，也有他的師弟妹。
他們站在外圍指指點點，糾正后輩站位和施術上的錯誤。
繞行來到后院，兩位滿頭白發的老者正在對弈，棋局旁又有多位中年男女觀戰。
前院的嘈雜并沒有影響到弈者的愉悅心情，他倆每落一子都要飲酒一口，比拼的不是棋藝，而是酒量。
須知由百草露釀成的美酒清甜可口，但不能多喝。
尋常人聞到氣味就會醉倒，修仙之輩喝上一口也要停下來打坐調息，否則容易氣亂丹田，走火入魔。
這種玩命喝法，誰先肚子疼，誰就輸了。
歐陽才杰默默行禮，帶著莊憐月繼續往前走。
后院盡頭，是一間漆黑小屋，入口狹小，僅容一人通過。
這地方莊憐月來過數次，早已熟記在心，根本不需要指引。念在此處是長輩居所，不能太過放肆，只得亦步亦趨地跟在小輩后面。
黑影里傳來一道清脆女聲，“是月兒來了么，快進來吧。”
“嗯。”聽到主人允許，莊憐月這才急切地走進了黑暗。
屋外，歐陽才杰回到了酒局旁，等著看父親與舅舅誰勝誰負。
“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出現在莊憐月眼前的就是一處“桃花源”。
小天地里有山有水，還有農田村莊，就是少了些耕種的農夫。
沿著溪流飛行，莊憐月來到一顆參天大樹下。
古樹枝繁葉茂，結著紫色果實。
背靠樹干的九尾狐女伸手摘下紫果，扔給莊憐月一顆，手中還留有一顆，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歐陽千亦第一次嘗到龍須果實，就被它的美味給深深吸引住了。
她割舍了不少寶貝，從其他妖族那里換來了果樹種子。又耗費五十年時間，總算成功種植在了幻境中。
修為到了化神境后，才能開辟空間，擁有屬于自己的天地。
一般法陣里的幻境是無法移動的，而且也很容易被外力破壞。
而化神期修士開辟的幻境，它能夠隨著主人心思而動，出現在任何地方，甚至能夠拿來作戰。
大多數情況下，幻境里面的東西只是假象，但歐陽千亦的幻境已經出現了實物，成為真實天地指日可待。
這份實力，不可小覷。
“月兒，蓬萊的事情可打聽清楚了？”
“是，所以特意來感謝長老。沒有您的指點，我可能還要浪費好些時間。”
說罷，莊憐月微微躬下身子，表示謝意。
“無妨。“
九尾狐微笑著招了招手，呼喚美婦過來，“聽說，你有事要請教。”
“坐下來聊。”
在這方天地里，歐陽千亦就是絕對的主宰，她意念一動，莊憐月就自動坐在了古樹下的木椅上。
龍須果并不對莊憐月胃口，礙于長老顏面，才不得不吃下。
今天心煩，沒有食欲。
她將果實拿在手中，想到這寶貝能夠增長修為，柳云剛好用得上，于是柔聲問道：“長老，龍須果我能不能帶回去？”
一身中性裝扮的歐陽千亦開口笑道：“怎么，在我這里吃東西不自在？”
“當然不是。我新認識個人族弟弟，想著能多幫他一點是一點。”
聞言，九尾狐微笑著點了點頭，“今天來找我，也是為了那個弟弟吧。”
“是的，全都瞞不過長老。”
莊憐月取出一張符篆，貼在龍須果上后，將其存放進了乾坤袋，“那孩子天賦不錯，就是缺一個好師傅指導。我不敢教習他妖法，特來討要幾本人族道法，讓他自己領悟。”
“哦，有多聰明？”歐陽千亦咽下果肉，坐直了身體，臉上滿是好奇。她熱衷于傳道解惑，聽到天賦不錯幾個字，頓時來了興致。
“數日之內，兩次頓悟，算是少有的天才了。”
“他是什么修為？”
“不到十七歲，剛剛晉升煉氣。”
歐陽千亦咂咂嘴，不以為然。許多踏上修仙路的天縱英才，十多歲就能筑基成功。少年起步太晚，不一定有好的結局。
她淺笑道：“修為越高，阻力越大。等他遇到金丹瓶頸，才知道天賦幾何。”
她又從口袋里一連掏出好幾百塊玉簡，變出數十本書冊，紛紛堆放在木桌上，“你那位小朋友境界太低，我也搞不清楚哪些功法適合，都拿回去給他看一看罷。”
貪多嚼不爛。
“這么多功法，猴年馬月都學不完。”
莊憐月覺得柳云保命要緊，不能把時間浪費在修行上，“我先替他看上一眼。”
“既然要去尋藥，肯定需要助于逃跑的的功法。”美婦檢視了一遍秘籍，挑出來兩套適合低階修士練習的身法。
“去了北海免不了爭斗，弟弟這性格哪里舍得殺人。”于是，她挑選了三套殺傷力沒有那么大的符篆之術。
“學會了御劍術，萬劍術遲早用的上。”
她將挑好的道術復印下來，刻在了新的玉簡上，“多謝長老了。許多秘籍連我也覺得深奧，給那孩子看了未必是件好事。”
“嗯。”
歐陽千亦將典藏收回，突然發問：“月兒，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瞞著我？”
“沒有，長老多慮了。”莊憐月神色不變，那件事她藏得很好，應該不會露餡。
“你先去見了玉山師傅，又找了其他幾位長老，在我的指引下，才去了段長老處。兜兜轉轉一大圈，我猜，你是故意為之，對吧？”
九尾妖狐啃了口果實，丟給美婦一個我看穿了你的眼神。
這份猜忌當然在莊憐月的計算之內。
按那位北海魔道的說法，毒草奇特，乃是絕密。莊憐月犧牲美色，才知道了它的存在和用法。
“他們肯定猜不出我要做什么。”
文心遠耳目眾多，一舉一動瞞不過他。繞來繞去，就是為了擾亂他的心思，刻意展示出有所圖謀的樣子。
果然，他想不明白，覺得不能坐以待斃。思慮再三，選擇了對柳云動手，作為警告。
“可惜，只差一步，賊人就要遭受毒草反噬。”
又或許，是上天特意給了自己一個彌補過錯的機會。那孩子既然這次沒死，就要想盡辦法讓他活下去。
莊憐月將心思收回，微微點了點頭，“的確有些謀劃，乃是一件私事，說給長老聽也無妨。”
“私事的話，我就不多過問了。遇到解決不了的麻煩，再來找我罷。”
歐陽千亦身為護法大長老，與莊憐月的母親生前關系十分密切。故人死后，自然而然地想要多照顧她后人幾分。
“告辭了，改日再來拜訪。”
“去吧。”
話音落下，眼前幻境開始崩塌，莊憐月被迫瞬移到了原來世界。
紅色身影刷刷閃過，美婦極速向著家的方向奔去。
幽靜庭院內。
柳云的身體還處于一種燥熱狀態，陽靈參后勁太大，可能要好幾天才能緩過來。
葉慕雪靠著院落的墻角里，沖著舞劍的少年招了招手，“昨天聽你唱的那首歌，回去后一直忘不了。以后可能沒機會聽到了，能不能教會我？”
柳云習慣寫作業的時候聽歌，他嗓子不錯，就是唱不了高音，許多歌都得降調來唱，還原不了原曲的韻味，“昨天激動過頭，都唱跑調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覺得好聽的。”
他笑道：“沒問題。”
于是乎，上前向妖女討來紙筆，將歌詞抄寫紙上。
忽聽得一句：“你的字真丑，有機會還是練一下吧。”
少年悻悻然道：“我可是一筆一劃，寫的非常認真了。”
葉慕雪側著身子，玉手指著白紙說道：“這些字少寫了幾筆，明顯是你偷懶，還好意思說認真。”
“哈，這你可冤枉我了。我們那的文字，就是要簡潔一點。”
柳云停下書寫動作，轉頭看向與自己近在咫尺的狐女。
因為思考，她的眉頭微微皺起；圓潤的紅唇微張，無聲地念叨著漢字；白皙的面容上點著些許緋紅，看得少年心臟停止跳動了一下，“繁體字我能看懂不少，按理來說，我寫的簡體字你應該也看得懂吧？”
“認不太全，只能靠猜。”
“沒關系，我教你唱上幾遍就會了。”
這首膾炙人口的歌曲，柳云已經聽了無數遍，也唱了無數遍。教人演唱，還是第一次。
他多多少少有點緊張，說話也結巴起來，“那什么，你看著歌詞就好，不用看我。”
“怎么，怕我吃掉你？”葉慕雪露出調皮面容，見到少年變成癡呆模樣，她又不自覺地笑出了聲，“放心吧，我還沒吃過人。”
“吃人，她這是打比喻還是認真的？”
“咳咳。”柳云穩定心神，咳嗽兩聲清了清嗓，開始教習狐妖演唱流行歌曲。
沒想到，只教了一遍，葉慕雪就完全學會了。
作為老師來說，值得欣慰；可作為一個居心不良的青少年，柳云情緒復雜。
但很快，他就微笑著夸贊道：“你天賦不錯，試著學點樂器，也能陶冶一下情操。”
說完，少年差點嘔吐，“哎，我怎么變得這么油膩了。”
葉慕雪有些詫異，“我還真學過不少樂器，沒覺得有什么用。”
“是嗎，你都會什么樂器，能不能教教我？”柳云想要與美人多呆上一會，心生一計，使出了拖延戰術。
“都會一點點，不過現在我身上只帶著竹笛。”
狐女站立起身，掏出一支黑紅色長笛，將剛才的韻律在腦海里轉換了一下，然后雙手握笛，吹奏起來。
一曲奏完，她搖了搖頭，“太久沒接觸，有點生疏了。”
她又輕撫劉海掩飾尷尬，“讓你失望了，我也不是很精通。”
柳云隨之起立，“你還有其他笛子嗎？”
葉慕雪輕聲笑道：“好端端的，誰會帶那么多笛子。”
“喏，拿去。”
她好像一點也不忌諱，竟將留有自己氣息的笛子直接遞給了柳云，“我先來教你如何發音。”
柳云在音樂課上學過竹笛，根本不用人再教。他本來想說的是“我來試試看”，可最終，少年選擇了向美色投降，“好啊，不過我有點笨，你得多費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