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從安已將三人剝的只剩了一條布線掛在脖前,好似是條牽狗用的繩索。
“既然那么喜歡扯人衣裳,我便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可好?”她停下來,掐著腰,微微喘息著問:“你們方才還做了什么來著?”因著這番動作,那缺著血色的臉頰和嘴唇都染上了一層粉紅,竟顯得容顏更加出眾,甚至有了幾分俊美的英氣。
她說著突然一頓,語氣隨之變冷,“打了我的人,對嗎?”說罷便換手執刀上前,將那三人嚇得直往一處躲。
其中一個卻還不知錯,伸長了脖子喊:“你一個女子,當街劃開男子衣裳,簡直是不知廉恥。”
謝從安一把拽過其人拖至眼前,面上的笑容不改,直接收了匕首,一字一掌,左右開弓,“說我不知廉恥?你倒是,讀得什么圣賢書,學了些什么狗東西。廉恥兩字,你也配提?”
她掌間運力,瞬間將人打成了一顆豬頭。眼看著這人都被打懵了,很快就糊涂的連掙扎的力氣都沒了,像攤爛泥滑落在地。
人群中忽然有騷動傳來。“跑,要跑了。”
謝從安看也不看,抬手射出兩粒珍珠,這才轉頭看來。
那兩個要跑的人已被定在了原地,圍觀的眾人登時就又爆出一聲好來。
這意料之外的動靜,實在是耐人琢磨……
謝從安按下心思,瞥了眼那邊跪著的兩個,對地上的這人踢了一腳。
她走去用匕首在那兩人的手臂上挨著戳了幾下,頓時血流如注,哀嚎又起。
眾人只見那少女面無表情的歪頭看著,面上毫無懼色,手里只不停的把玩著那匕首,模樣似是賣肉的屠夫要挑一挑手感似的。
那柄閃著寒光的鋒利刀鋒,不知下一刻又會落在哪里,只嚇得那兩人哭爹叫娘,十分凄慘。
兩人的手臂未過片刻已經鮮血淋漓。
哀嚎聲、求饒聲不絕于耳,圍觀的眾人卻真的無一上來阻攔。
謝從安暗自琢磨一回,在兩人身上蹭干凈了匕首上的血跡,一臉不屑道:“小雞崽似的玩意兒,竟然敢當街欺負女子。我必須給你們留個記號,往后大家便都能知道你們是些什么東西。”說著直接劃上了兩人臉頰,一筆一筆的,竟是刻起了畫。
男子的尖叫聲中,少女不但手上未停,嘴里還在慢慢吞吞的罵。圍觀的眾人聽得聚精會神,生怕耽誤了這場好戲。
“……眼光倒是不錯。看見有女子裝扮姣好,就當人家漂亮又好欺負。以為自己不論做了什么壞事,只要當街喊一聲禮義廉恥,就吃定了女子自己會羞愧難當,自己定能逃個干凈。你們這幾個豬狗不如的東西,算盤倒是打得不錯,讀書就只學了個如何算計世道人心,全當人都是傻子來騙,可知你們祖上的陰德都被敗光了?”說著手里的利刃一轉,刀尖偏生對準了一人的眼珠子。
她作勢端詳,瞇起了那雙水靈靈的眼睛,“不如,就從這里開始,”手勢往下一比,腕上的一串碧璽珠子玲瑯作響,“……挖開了,給大伙仔細看看,是不是真的壞透了良心?”
那一副天真又殘忍的樣子,讓人開始懷疑她會不會真的當街剖了這幾個登徒子。
一聲“夫人住手!”從天而降。少女猛然回頭,身形姿態立即變了。
謝從安看見那人,瞬間將匕首背過身去,下意識咬住了嘴唇。
沒想到竟真是鄭合宜來了。
他身上還是白天的那件衣裳,雖然沒看習慣,但是身姿形態都過于優越,在人群中突兀的很,一眼就看著了。更別提后頭還小跑著來了一群人開道,正是朝著這里過來。
但他們穿不是府中家丁的衣裳……
謝從安忽然瞇起了眼。
粉唇之間,一抹笑意極為淺淡。鄭合宜卻當即神色一凜,飛身上前。
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蝴蝶輕點足尖,回身后仰,以匕首指地,接力飛起,落在那三人身前,旋掠飛過。
眨眼間,一人一刀,沒入胸口,只不過動作太快了些,圍觀的人還未明白發生何事罷了。
鄭合宜捉住謝從安的手腕,眉目隱忍,一聲“夫人”讓她抿緊了雙唇。
閃著寒光的匕首上,血跡已經被她悄然抹去,可那三具尸體還在地上……
眼看著鄭合宜取下了自己的匕首,謝從安忽然瞪大眼睛眨了眨,直接撲進他懷里。
鄭合宜舉著匕首呆呆愣著,懷里的人嬌嚷害怕,下一瞬便攬緊了他的腰,還在他背后摸了幾把。
耳根上的熱氣熏蒸飛往兩頰,待他意會過來謝從安做了什么,也只能無聲忍下。
虧得今日穿的是件玄色衣裳……
懷里的人已經仰頭看來一眼,目光閃躲間又埋進他胸前喃喃念著:“夫君,我害怕。他們欺負我。”
鄭合宜護住了她,語氣平緩,吩咐著趕來的謝彩帶人收拾殘局,隨后招手喚來馬匹,帶著她一起騎了上去。
不料才剛坐定,身前人突然轉來掐住了他的腰,語帶威脅道:“不許走。”
鄭合宜不發一言,低頭看著她。
謝從安莫名覺察到這人真像是有些生氣。可是街角那處已有官差,她只怕再有變故,掙扎著非要下馬。
鄭合宜皺眉將人困在身前,卻聽身后忽然傳來一陣混亂。
方才的人群里,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駕馬車。
那車夫穿著普通,臉上卻有面巾遮擋,乍一瞧也沒多大年紀,正朝著謝從安這側抱拳,跟著又往身后的馬車一比。人群中有看懂了的正在不停催促那三個丫頭:“快上去。上車去。”
鄭合宜幾次想要回身去看,怎奈謝從安將他抱的緊緊的,還將他的腦袋按向肩頭,用足了力氣攬著他脖子,困著他不許反抗。
她的熏香早與從前不同,卻不知為何惹得他更加不安,卻又忘了反抗。
直到三個丫頭上了車,謝從安這才放心松手,仰頭看向鄭合宜,一雙眼睛眨巴眨巴,“回府吧。我們回府。”
這語氣討好的明顯,讓他想起了那個異于常人的小丫頭傾月。
攥著衣袖的那只手上還有著殘存的血跡。想起方才聽到影衛傳訊時的慌張,鄭合宜深吸一口氣,忍不住將人抱緊,催動馬兒回府。
謝從安只惦記這馬車稀奇,索性轉身摟緊了他,直扒在他肩頭盯著后面。
鄭合宜的胸口已然亂了套,只怕被她察覺,一路都在默默的運功壓制著。
二人各有心事,一路相安無言。
到了鄭府門前,謝從安迫不及待跳了下去,行至車夫身側時,腳下突然停住,轉頭打量一回,面露疑惑,“你……”
不料那人猛將手中馬鞭一揚,“告辭。”
謝從安倉皇躲避,落入了熟悉的懷抱中。
鄭合宜將她扶起,卻見她依舊望著那馬車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
“夫人認得此人?”
謝從安琢磨一陣,卻并未答他,直到茗煙上前回話,提醒暮雪未歸,她要開口時又看了看他,反而轉頭望向別處。
鄭合宜無奈,只能發話去尋,這才見她大搖大擺的找自己丫頭去了。
茗煙望了眼那幾個匆匆溜進府內的身影,回身問道:“可要將那三個關起來責問?”卻只得了主子一句:“隨她去吧。”
*
回到清苑的謝從安依舊在想心事。
她任由丫頭們收拾自己,只等著鄭合宜派人來請,可就這么一直等到了半夜,仍不見外頭有人來。
正陷在難敵的瞌睡之中,忽聽一人道:“已經回來了。快些睡去。”恍惚認出說話的是鄭合宜,卻偏偏困的睜不開眼。
尋著熟悉的氣息湊近過去,下一秒身體忽然懸空,謝從安攬緊雙手,在他肩頭安心的蹭了蹭。
突不知哪里來的一通雜亂,驚飛了瞌睡。床上的人迷迷糊糊睜開了眼。
窗外的天已大亮,朦朧的日光隔著窗紙落在面前的紗屏上,隱約能見外頭的幾道身影。有個語氣急迫,顯得分外慌張:“快些喚夫人起身。咱們今日要回門,可晚不得。”
瞬間記起了要緊,謝從安從被窩中坐了起來。她人還未醒,不過是坐著發愣,忽然聽見傾月的聲音冒出來。
小丫頭滿是好奇的問著:“為何呢?為何晚不得?”
這下終于讓她想起了心里懸著的事,踢著鞋子跑了出去,“你們如何了?”
寒煙將她按在傾月身邊的凳子上,示意凝綠去拿鞋襪,隨手為她攏了攏頭發,撫了下臉頰的睡痕。
“昨晚敷了藥膏,已經好了。”
謝從安拉過她的手,又細盯著臉頰看了看,確認那紅痕已消,這才松了口氣,“藥還不錯。”
凝綠伺候著她的鞋襪穿好,起身時卻幾次探頭看往外頭,待見夫人盯著自己,突然認真叮囑道:“夫人今日要收著些脾氣。”
謝從安一愣,忽然記起暮雪來,四處瞧了瞧,口中念道:“不是說都回來了?”
寒煙聽明白了,便提了一句:“是昨晚大人來時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