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允和離
和離……她竟然這般決絕,甚至都不肯多做解釋。
“你當(dāng)真要與我這般疏離嗎?”
云翌寒倒退幾步,腳步趔趄,目光凄惻,卻依舊維持著風(fēng)度,“你我的婚事乃是御賜,我輕易做不得主,除非……”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喉間苦澀,“除非圣上親自下旨,否則,你休想!”
剛剛經(jīng)歷落水、失子雙重打擊的路搖再也跪不住,癱坐在地上,云翌寒脫口而出的話仿若一根無形的細(xì)絲,狠狠的勒住她的心臟,即便是閉上眼睛,也止不住眼淚。
她嫁入云家六載,云翌寒從未將她當(dāng)做過妻子,洞房花燭夜,留她一人獨守空房,被云家眾人笑話,兩人第一次圓房,竟是他醉后將她誤認(rèn)為白悠柔,才有了那個孩子。
路搖心中發(fā)苦,賢良淑德的主母形象再也維持不住,兩人早就在無形中撕破了臉皮,置那所謂的云家體面于不顧。
“云翌寒,你為何要如此這般逼我……”
她如何不知他話里的意思,她嫁給他本身就是個笑話,她只是一個身份卑微的宮女,被皇帝賜給他忠勤候做正妻,何嘗不是對云家的羞辱。
圣上親自下旨和離,怎么可能……
“你又何嘗不是在逼我?孩子沒了,我們可以再要,我是你的丈夫,你可以依靠我,何故如此不知變通?你太讓我失望了!”
路搖小心翼翼護(hù)著她夫妻二人之間的體面,謹(jǐn)小慎微,然云翌寒一句“失望”將她所有的偽裝狠狠撕開,不留情面。
她凄笑出聲,是啊,“我不一直都在讓你失望嗎?讓你失望的嫁給了你,做了云家的笑話!讓你失望的和白郡主發(fā)生爭執(zhí)!讓你失望的不知道忍氣吞聲!”
“路搖!你怎么變得如此咄咄逼人,不知分寸!”
不欲再與她爭執(zhí)下去,他長腿一邁,跨出房門,對外吩咐道,“來人!夫人身邊的丫頭以下犯上,掌嘴十下,以示警告,若再犯,逐出忠勤侯府。另,即日起夫人禁足喬心院,沒我口令,不得外出!”
“是。”應(yīng)聲的是忠勤侯府的管家周伯。
頓了幾息,“今日之事倘若傳出喬心院,自求多福!”
“是。”院中一行人齊齊跪倒,不敢亂動,生怕一不小心觸了主子的霉頭,今日之事,即便云翌寒不說,主屋里的事,也無人敢亂嚼舌根。
周伯是剛剛跟著云翌寒一起過來的,看著云翌寒遠(yuǎn)去的背影,他輕聲嘆了口氣。
這兩個人何故要這般互相折磨呢?
他是忠勤侯府的老人了,是看著云翌寒長大的,夫人雖是宮中太子身邊的一介宮女,可到底是不同的,她與他從小一起長大,他對她是有情的,從小就有,可這二人不知道什么緣由,兩人相處一直很別扭,如今更是鬧得水火不容。
周伯唏噓這二人,可也無奈,千苦萬苦,唯有情愛最苦,他二人甘心困在這情局里,他一個局外人,是無法參破的,只得轉(zhuǎn)身離開。
屋內(nèi),路搖癱坐在地上,夏冬和夏秋一左一右陪在她身旁,路搖身子弱,最是怕冷,主屋里的地龍即便是在夏日也依舊供著,屋子里暖烘烘的,可她的手腳卻一片冰涼,夏秋夏冬二人怎么捂都捂不熱。
自云翌寒離開后,路搖一直沒有說話,只呆呆的望著地面發(fā)呆,二人怕她著涼,扶她去榻上,她也乖乖配合,只是……如同一個牽線木偶一般。
夏秋紅著眼,忍著眼淚立在床榻前,夏冬則伺候著她睡下,給她掖好被角,拉著夏秋出去了。
路搖靜靜地躺著,輕輕撫著自己那還未來得及鼓起的小腹,腦海中不斷回想在云家的這六年,這六年來云翌寒對自己不聞不問,只會在醉的不省人事的時候抱著自己不撒手,也只有在醉了以后,他看著自己的眸子里才會有一絲絲的情意可尋。
可云翌寒素來穩(wěn)重,即便是宿醉放縱,也只是屈指可數(shù),但也是云翌寒醉后深情的眸子,給了她勇氣和力量,支撐著路搖在云家忍氣吞聲了六載。
她知道自己不該嫁給他,可皇上賜婚的那天夜里,她是高興的,以至于她一夜難眠,睜眼閉眼全是他,他分明也是歡喜的,她與他自孩童時便相識,即便身份不一樣,可他也從未將她當(dāng)做過下人。
可命不由人,一切都在成親那日變了,他將她拒之門外,對她的愛意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剛開始她賭氣,不肯見他,哪怕他也從未來過,她也依舊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他事務(wù)繁忙。
可時間久了,年少時的沖動與稚氣就慢慢的被他刻意的冷淡與疏遠(yuǎn)磨平了,流到歲月的長河里,不知方向。
如今……她對他,只有恨和逃離。
她不該那么懦弱的,本著不愿給他徒增煩惱的初心,卻生生害死了自己的骨肉,從今以后,休想再有人欺她辱她,她會保護(hù)好自己和夏冬夏秋。
路搖深深陷入悲痛與回憶當(dāng)中,沒有發(fā)現(xiàn)窗外略過一抹紅色的身影,片刻后,那片紅色,久久的站在她的榻前凝視著她,像是在確認(rèn)什么。
……
月色正當(dāng)空,夜深露重,云翌寒卻絲毫無感,身體的冰冷不及心底萬分之一,他遣散了身邊的小廝,一個人在湖邊漫無目的的走著。
這個湖是他十三歲那年征得云老夫人同意開出來的,只因她一句喜歡看荷花,那時她還只是太子身邊的一個小丫頭,想來,他從那個時候就已經(jīng)把她看做了自己的人。
可如今,這湖卻奪走他和她的骨肉,沖散了他二人之間的情分。
其實,那日他本就是去救她的,不成想,白悠柔卻先看到了他,纏在他身上如何都推不開,他只得先將她帶上岸。
卻誤了救回自己骨肉的先機(jī),他恨啊,唯有仰著頭,才能控制住眼角余熱,心里已經(jīng)夠苦了,不想再嘗眼淚的苦。
“這湖,填了吧……”他喃喃自語,眼睛卻望向遠(yuǎn)方,似乎又回到了初見她的那個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