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秦湛也曾是冰原實驗室的一員。”慕景如是回答。而她原本以為自己永遠也不會向外人透露這一點。

　　即便是高瞻遠矚的慕中將，對于某些事，領悟的也難免太晚，她直到最近才逐漸明白秦湛為何多年來都隱瞞她的來歷，甚至對她這個當事人都守口如瓶。有的秘密，最妥當的處理辦法就是永遠不見天日，因為哪怕只是顯露一星半點，都會招來腥風血雨。

　　如今，山雨欲來風滿樓。

　　所以，說不說區別已經不大了。另外R博士也算是經過重重考驗成了盟友，繼續瞞著他也并無好處。

　　慕景又補上自己的推測，“但他應該不是成功品。不過，與其他異變者有很大不同。”

　　R博士深切認可，“當然不同！”

　　R博士腸子都快悔青了，電影夜秦湛眼睛出現變色異狀，他當時就應該堅持，哪怕死皮賴臉，也應該突破重重阻撓，無論如何也應該給秦湛做一個檢查。

　　當晚最大的阻撓便來自于慕景，也不知她此刻是不是也有些后悔？

　　自從開始抓頭發，R博士的手便有些停不下來，又扯了一把下來。疼痛不僅對理清思緒毫無助力，反而讓他更混亂了，“為什么，冰原實驗室究竟有什么目的？為什么會制造出狀態……截然相反的兩種實驗品？”

　　前半段還說的不夠確定，當下意識說出“相反”一詞的時候，R博士幡然領悟，可不正是相反嗎。用行業的專業術語，也可能稱之為“相對性狀”，所以秦湛的血液才能對慕景的基因異變起到抑制作用，說穿了，那就是兩種相反狀態的中和。

　　凱撒在慕景的示意下，也說出自己長時間以來的分析結果，“這也是我的判斷。”

　　沒有特別的原因，凱撒肯定不會用兩位主人的血液來做中和實驗。一開始，這就是秦湛的授意。他應該了解更多內情，但很可惜，并沒有留下相關內容。

　　慕景壓根就沒有指望秦湛那條線，她提出另外一個思路，“諾曼的坐標。”

　　“啊？”R博士還是接受不了過于跳脫的思維方式，滿腦子都是相對性狀的他，很難轉換到某人的臨終遺言上。

　　慕景耐著性子，盡可能說的詳細一點，“我很難想象諾曼那樣的人也會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他會在臨死前留下坐標，必定有什么深意。事實上，我們通過坐標也確實找到了秘密之城。”

　　“只可惜城里面的人都死光了，很多秘密也隨之被埋葬，不然應該能問出一些東西。”每每想起這一點，R博士便是滿心遺憾。他沒有親臨現場，但是從慕景等人的轉述中可以判斷那些自殺者都是研究人員，在他的價值觀中，沒有什么比同行間的交流更值錢的了。

　　慕景似笑非笑的勾了下嘴角，“如果真是為了埋葬，就應該直接引爆城市下方的反物質炸彈。不僅可以埋葬秘密，還可以讓我們一同陪葬。”

　　關于這一點，之前與秦湛的通話中已經得到側面證實，對方暗示她，秘密之城保留設施的主要目的便是讓她看到金屬棺。慕景倒是并不否認這一點，但她總覺得應該還有別的理由，不然的話，將棺材放在其他某個她無法忽略的地方，也是可以的，實在沒必要將一個城市暴露在她面前，況且這個城市曾經被處心積慮的隱藏了很多年。

　　R博士沒有想得如此深遠，他只是被對方一言不和就同歸于盡的思考風格嚇的不敢吭聲。

　　于是慕景自顧自的繼續，“但不管怎么說，既然他們敢把城市展現給我們看，就證明那里已經被舍棄了。一個多年使用的‘基地’被舍棄，通常而言只有兩種情況，要么就是已經完成了預定使命，要么就是原本的設施和功能被轉移去了別處。”

　　說到這里，慕景向對面投去詢問的目光，征求R博士的意見，想知道他更傾向于哪一種。

　　R博士過去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事到臨頭被人逼著去想，發現根本沒有答案，苦笑著承認，“我怎么覺得，兩種可能都有？”

　　“從秘密之城留下的克隆大腦來看，我目前更傾向后一種可能。”慕景表達看法，卻也沒有把話說得太死。R博士都能發現這兩種可能中蘊含的異常，她更是反反復復思量過無數遍。

　　今天的R博士一直處于被驚嚇狀態，他本來以為已經不會再有更大的刺激了。然而剛才提到的第二種可能，實在細思極恐。

　　萊安與冰原實驗室的關系，基本已經可以確定，而R博士也因為種種原因成為了這根繩上的螞蚱。這些都還不算什么，從使用病毒株的那一刻起，R博士已經可以想見日后將會面臨的風險。

　　真正讓R博士渾身汗毛倒豎的，是萊安日志中關于NOAH實驗室延續傳承的推測。

　　之前看到滿是死人的廢城，盡管知道不應該那么想，但R博士還是忍不住慶幸，至少曾經困死過萊安的秘密城市已經覆滅，拿到萊安遺物的他起碼不用再擔驚受怕。

　　但如今看來，他慶幸的有些早了。

　　既然冰原科考繼承了大清洗之前的NOAH實驗室，如果再按照慕景提出的可能性繼續推測，也就是說，那個藏在歷史陰影中的組織依舊存在。

　　R博士竭力壓著心頭的恐懼，但顫抖的聲音根本不受控制，“你說轉移？轉移去了哪里？”

　　慕景語氣平淡，淡的甚至讓人誤認為她對此毫不在意，“你親眼見識過那座城市的體量，有條件接手的地方……或者說，有能力接手的人，應該不會太多。”

　　R博士先是一愣，隨即恍然大悟，“有個人……我知道了，有個人肯定有能力接手那一切。”

　　即使對方沒有點名道姓，但那個單詞已是呼之欲出，然而出于某種考量，慕景并不怎么想接這個話茬。

　　R博士卻很不甘心，還給出了自認為天衣無縫的證據，“我曾經告訴過你，我是在洛倫丁的授意下藏匿了七號病毒毒株。”

　　慕景淡淡掃他一眼，并沒有指出這話中避重就輕的小心思。這件事更為準確的描述應該是——R博士私藏病毒株，而且行動還不止一次，洛倫丁的授意只是其中之一。

　　R博士被那一眼瞅的十分心虛，卻也萬般不解，都說慕中將考慮事情向來深入透徹，怎么會看不出洛倫丁的問題？難道真的受制于所謂的知遇之恩，元帥一手將她推上中將的位置，所以她也要不遺余力的維護元帥的尊嚴？

　　R博士自己這般想象，都覺得說不過去。倘若這么簡單就被掣肘，慕景還是慕景嗎？不要忘了，她與男友分道揚鑣，甚至走到如今即將彼此開戰的田地，也沒見她有多少猶豫。

　　在這個節骨眼上咬住洛倫丁不放，除了提出參考意見之外，R博士自己也是有私心的。萊安之死，不管洛倫丁是奉命行事，還是出于什么別的目的，死亡已是既定事實。作為朋友，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白死。

　　不死心的R博士搬出流言，“軍中多年一直流傳著一個說法，當年元帥人選本是諾曼·漢卡克，誰也想不到最后竟然會被名不見經傳的洛倫丁捷足先登。這件事難道還不足以證實洛倫丁有問題嗎？”

　　有能量支撐一個沒資歷沒背景的小子登臨全軍巔峰的勢力鳳毛麟角，倘若真有一股藏在陰影中，伴隨著NOAH實驗繼承下來的力量，說不定真能辦到。

　　至于軍中流言究竟是誰在傳揚，誰在暗中推波助瀾，其實也不難猜測。

　　莫名其妙淪為手下敗將的諾曼肯定是其中之一。

　　動機也相當直白，無非是向全軍宣揚洛倫丁得位不正。

　　但還是要說一句，即使手段粗糙，效果卻相當不錯。R博士不就是被洗腦的人之一嗎。即使諾曼自己都早已變成一具尸體，留下的影響依然歷久不衰。

　　盡管慕景的看法不至于那般淺顯，對于洛倫丁得位不正一事本身，她同樣也否認不了。

　　洛倫丁與諾曼之間的競爭，前者勝出，后者成為棄子。慕景查出反常事件背后竟然有著各大家族的影子。

　　沒錯，不僅新貴，也有老派，他們就像是達成了某種奇詭的協定，竟然同時選擇了一個人。

　　而不管是從情理上來說，還是僅僅考慮利益得失，報恩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還是為了鞏固權勢，洛倫丁上位之后也確實應該投桃報李。洛倫丁歷史背后力量的代言人，簡直順理成章。

　　再不說點什么，顯然是不行了。慕景反問，“你接下來是不是還要說，洛倫丁在這些年一直在偷偷的往外界運送軍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