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區的事，R博士了解的應該沒有那么全面，起碼對于科勒與洛倫丁的私人關系，他八成并不知道。但也不要忘了，R博士在軍中地位超然，異變者大規模襲擊事件最早就發生在第五區，而R博士當時就在總部實驗室，如此重大的消息，他不可能毫無耳聞。

　　以及，他們此刻所處的太空基地，無論怎么看都出于軍方。

　　R博士佩服的五體投地，連連點頭。心說，將軍不愧是是將軍，點出的問題比他這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研究員尖銳多了。

　　既然是自己主動說的，慕景也不介意說的更詳細一點，“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互助會安蜜兒手中的人工智能葉卡捷琳娜，是與凱撒同批次出產的，只不過在軍方記錄中被登記為‘丟失’。”

　　R博士聽的目瞪口呆，下意識的往凱撒所在的方向瞄了一眼。他不曾擁有過代表軍中最高技術的人工智能，但通過之前數次的合作，R多少還是知道一些凱撒的能耐。

　　以此類推，如果葉卡捷琳娜與凱撒同一批次，她流落在外，與一架重甲落入互助會手中有什么區別？

　　或許更糟。

　　“這種裝備也能丟失？”R博士不是很確定的道，“就算是你，也沒有凱撒的所有權吧？我沒記錯的話，要調配類似的資源，至少需要上將及以上的簽字。”

　　嫌疑人本來還可以二選一，但隨著諾曼被一槍斃命，答案頓時變成了禿子頭上的虱子，一目了然。

　　慕景沒接對方“揣著明白裝糊涂”的話茬，而是反問，“那你還記不記得，要調用一座太空基地，需要什么級別的人物簽字？至于基地的量級，就以……就以我們此刻所處的這座為例好了。”

　　R博士被結結實實的問住了。

　　其實問題本身沒什么難度，真正讓他不知所措的，是某些小心思被戳穿的尷尬。重要裝備授權等級又不是什么秘密，記起來也不算復雜，而他剛才卻在扯什么“沒記錯的話”，分明就是指向明確的暗示。

　　頂級人工智能的調用需要上將及以上簽字，至于太空基地，在沒有裝配武器的情況下殺傷力當然比不上“葉卡捷琳娜”，然而其造價卻是個天文數字，能夠調用的等級同樣是上將及以上。

　　是了，以如今的實際情況來看，有且只有唯一人選。

　　盡管沒有從R博士嘴里聽到明確的答案，但雙方共識已毋庸置疑，慕景于是也懶得再逼他說什么，自顧自的把話題延續下去，“元帥還真是一個大忙人，同時資助互助會和我，他難道不知道如今我和互助會勢同水火嗎？”

　　R博士聽出慕景替洛倫丁開脫的意思，連忙拿出自己觀點，“如果洛倫丁一開始的打算是讓你接手互助會呢？不就能說得通了嗎？”

　　即便當時沒有意識到，但事后回想起來，R博士多少也能發現當時發生了什么，特別是他親身經歷過的電影夜，去掉所有荒誕驚悚的成分，就會發現以安蜜兒為首的互助會成員目的其實相當直白。

　　他們盯上了某個目標，并且用盡各種手段試探目標。

　　說來也是奇怪，不知是陰差陽錯，還是互助會一開始便另有算計，原本的目標無論怎么看都該是秦湛，但后來被揭穿的一些手段指向又變成了慕景。

　　矛盾當然存在，不過在先入為主的人眼中，這些都能解釋，一句話就夠了——洛倫丁勾結互助會，并且打算把慕景塞進去當代言人。

　　面對R博士說出口以及沒有說出口的推斷，慕景不置可否。她異常平靜的道，“比起瞎猜，眼下還有一個已經被證實的人選。”

　　不要說已經被證實，R博士根本想不出第二個人選，“除了洛倫丁，還能有誰？”

　　慕景很是奇怪的掃他一眼，“剛才他自己不是已經承認了嗎？你不也聽見了？”

　　“雷蒙德？”R博士確實聽見了，但直到此刻才反應過來聽見了什么，依舊萬分不可置信，“他不是漢卡克旁支嗎？我以為他剛才說的那些，只是為了給自己找一個靠山。”

　　幾句話說完，R博士自己也意識到這個時候還說什么正統旁支的著實有些過時，連忙又補充道，“況且如今連漢卡克都不復存在，他一個走投無路的‘幸存者’，除了投靠基地，投靠你之外，應該在意找不到容身之處了吧？”

　　說到后來，R博士自己竟然也有了幾分感同身受。要說走投無路，他自己何嘗不是？

　　盡管從事實來說，他只是一個可憐的被劫持的人質，但自從他乘坐的機甲突破地球防線，與防衛軍交手的那一刻算起，真相已經完全不重要了。

　　“叛徒”兩字已經端端正正的刻在了他的腦門上。

　　R博士將心比心，認為雖然出發點各有不同，但論起處境，自己與雷蒙德可以說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對于對方的天真，慕景相當無語，不過還是盡可能的解釋，“關于雷蒙德曾經講述的護衛隊失蹤的故事，你難道沒有別的想法？”

　　幸好R博士的記性不錯，省了慕景的口舌，不用再將故事重復一遍。他的問題在于，對于一些陰謀往往看的很淺。

　　“難道不是為了掩飾冰原科考的真實發現？”果然，R博士只是將表面的來龍去脈串聯起來，覺得也能說得過去。時隔多年終于知道好友當年在冰原遭遇了什么，再加上自己這些年的親身經歷，走過的每一段暗含矛盾的人生，“七號病毒”四個字的確能成為解釋一切的答案。

　　慕景只瞄了一眼，便將對方的想法猜了個七七八八。不能說他錯了，但確實鉆了牛角尖。

　　慕景只能擺出事實，想辦法把對方從狹隘的思維框架中拽出來，“有一件事的細節你可能還不知道——雷蒙德聲稱自己注意到護衛隊失蹤，是源于他無意中看到了諾曼桌上的照片，這當然是個謊言，事實上那張照片本來就是他自己放上去的。而照片的來源，正是互助會。”

　　聽前面一段，R博士還沒什么表情變化，如此明顯的疑點，他也能推測出來。他多少有些不滿慕景的態度，感覺對方把自己當成了傻子，連這么簡單的事都要解釋，簡直多此一舉。

　　可是聽到后面那一句，R博士臉色大變，“你的意思是，雷蒙德與互助會相互勾結？”

　　慕景既不肯定，也不否定。雷蒙德與誰敵對，與誰勾結，對她而言本不重要，但如今的互助會卻與秦湛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只要一想到那位表面花瓶、內里卻漆黑不見底的大明星，慕景便是一陣說不出的煩躁。

　　更煩的是，有些事還不能不說，“雷蒙德還扮演過秦湛的影迷。”

　　R博士忽然心生迷惑，實在不明白自己這樣一個單純的研究員，為什么要考慮這些亂七八糟的勾當？他一邊同情身不由己卷入迷霧的自己，一邊試圖理解慕景的意思，“你是說雷蒙德早就盯上秦湛了？”

　　慕景的臉色迅速陰沉下去。就連R博士這么一個缺乏眼力見兒的也覺察出不對，也顧不上是不是事后諸葛亮了，他提出推測，“雷蒙德這么做，難道不是為了拐彎抹角的接觸你？”

　　也不能怪他一根筋，既然已經證實慕景是萊安留下的唯一的成功品，無論考慮什么，他都會先入為主的認為是在針對慕景。

　　“如果你親眼見過雷蒙德辦公室滿滿一墻的影碟，肯定就不會這么說了。”提到這個，慕景的心情變得更差，而她也沒有掩飾，聲線比之先前又降了幾分。

　　影碟？滿滿一墻的影碟？即使R博士對娛樂項目毫無興趣，也知道要收集這批稀有品耗費不低。金錢姑且不論，時間成本已經相當嚇人，哪怕一張碟片都沒有看過，光是通過各種途徑從各處搜羅起來，就不知要花費多少功夫。

　　R博士也不得不認可秦湛獨特的價值。于是他更加后悔，電影夜得知他眼睛異常變色的時候，不管慕景說什么，都應該做一個徹底檢查才對。

　　“盡管秦湛自我吹噓的水分很大，但他的名氣注定了他的確不是什么可以悄無聲息處理的對象。拐彎抹角的假扮影迷，不失為一個自然接觸他的辦法。”慕景曾經也分析過雷蒙德的動機，此刻索性直接說了。

　　R博士經過接二連三的洗禮，多少也有了長進，盡管之前沒有想到，但經過一番提醒，他也變得敏銳起來，“我還有個疑問，電影夜的試探才讓秦湛顯露出紅眸，在此之前他一直遮掩的很好，雷蒙德不至于未卜先知，怎么會提前給自己準備‘影迷’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