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時葉行遠,茶攤憑空消失。
賣茶大娘現出本相,乃是蓮花山穹光洞圣心菩薩。
佛光乍現,穩坐蓮臺。
夜燼是個引線,也是幫助牧云找回自己的契機。
……
時葉繼續往北而行,于路左右觀望,并沒有發現賣茶大娘口中的茶山。不僅如此,喝過那杯茶后,總覺得顱內有種異樣感,仿佛要長出腦子。
來不及仔細思索這個問題,便被感應到的魔封結界吸引了注意力。
結界是單向的。
正如賣茶大娘所言,除非鏟除夜燼,否則目今的巫都只準進,不能出。
酋長和大巫師大概率不在其中。
選擇踏足巫都,代表要先解決魔人。待巫都危機化解,才能想辦法除掉作威作福的大巫師,解救被變成兔子的伙伴和鎮民。
如何選擇,對時葉來說不是個容易的決定。
只有巫都這兩個字,曾出現在時葉的生活中。至于這個真實的地界,以及生活在其中的百姓,從未有過接觸。
麥樂和穆玲都是相交多年的好友,如今被變成兔子,還有被月光消耗生命元氣的風險。
時葉在結界前躊躇不前。
他仔細回憶賣茶大娘說的話。
夜燼組織成員分散潛伏到玲瓏世界諸國,搜集能幫助魔國抗衡甚至消滅青龍軍的法寶。從長遠來看,很可能會對人族造成毀滅性打擊。
兔城危機事關朋友生死,亦是不容忽視。
正在彷徨之際,耳中忽聞天籟之音:“你有解決危機的本領,何不想個兩全其美之策?”
時葉下意識回望,四下里空蕩無人。
“誰在說話?”
無人回應。
時葉仔細回憶在頭腦中響起的聲音,似乎與賣茶大娘有幾分相似之處。
這才知道遇見了高人。
“怪不得路途中沒有大娘所說的茶山,原來是騙我的。那杯茶,又是什么情況?”時葉凝眉思索,很快發現自己有點跑偏。
重要的不是賣茶大娘的真實身份,而是如何能做到兩全其美。
既能救出身在兔城的伙伴,還可以解決掉巫都面臨的危機。
時葉是聰明人,很快有了思路。
唯一的難點在于大巫師身在何處。
時葉本就處在陌生的地方,除了近在咫尺的巫都,壓根不熟悉附近城鎮布局。想要找到大巫師和酋長的藏身之所,難度不亞于登上青天。
“高人,可否給在下指條明路?”時葉雙手攏在嘴邊,對著空曠天際呼喊。
此間只有他一人,不用擔心被過路人當成瘋子。
本以為不會得到回應,豈料天籟之音又在頭腦中響起。
“欲要求個兩全法,還得去趟紙符城。”
時葉不知聲音來源,抱拳拱手,對著空氣微微躬身道:“多謝高人指點,有緣他日定當相報。”
這次又沒了回音。
時葉趴在地面,側耳聆聽,察覺到十里外有腳步聲。施展個土遁術,移動到腳步聲附近。
走動的是個身穿公家制服的捕頭。
“差官,麻煩問一下,紙符城怎么走?”
捕頭轉頭看向時葉。
只見他胡子拉碴,雙眼中血絲密布,啞聲問道:“你剛才說啥?”
“我想去紙符城,請問怎么走?”
“你這年輕人,如何在這多事之秋,還在巫都附近閑逛,快些逃命去吧。”
“實不相瞞,在下接了勇士令,想要到巫都解決夜燼危機。”
“你?”捕頭聞聽此言,先是表示懷疑,繼而用審視目光上下打量時葉。
時葉長著一副好身板,劍眉星目,猿臂蜂腰。雖然容顏不算太過出眾,但是容易給人以親近感。
加之眉宇間隱含的正氣加深了印象,使人初見就不自覺想要相信他。
“可否勞煩差官引路?”時葉懂規矩,從玉葫蘆中召出幾兩碎銀,想要送給看起來疲憊不堪的捕頭。
附近只有他們兩人,即便收下銀兩,也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然而捕頭婉拒了時葉的美意。
“你接了勇士令,把腦袋掛到了褲腰帶上。我此時再收你的銀兩,等于是吃絕戶。縱然再誘人,也不能干這種事。”
時葉這才明白,捕頭不是清凈廉潔,而是認為他只有死亡一種結局。
既然對方這么認為,時葉也樂得順水推舟,省下幾兩碎銀。待解決掉巫都危機,還能去小店美美的吃上一頓上好酒菜。
紙符城距離巫都很近,規模甚小,沒有受到夜燼的侵擾。
巫都附近的城鎮都有其特色產業,紙符城以生產符箓用的黃紙為生,家家戶戶都懂得造紙術。
擁有獨家秘方的人,便是城中首富。
捕頭領著時葉進入紙符城,說道:“你既然要買黃紙,就多備上點,對戰夜燼也能多一分把握。”
時葉感受到捕頭的善意,對他的印象大為改觀。
“我來紙符城是找一個人。”
“有個同伴,勝算也能大一點。”雖然捕頭并不這么認為,但還是盡量往樂觀里估計,免得打擊時葉信心。
他并不知道,拜托他引路的年輕人,骨子里有十足的冒險精神,根本不怕夜燼。
捕頭送了一段路,還有公務在身,叮囑幾句,照著遠路返回。
時葉追上他,送給捕頭一錠黃金。在對方的驚異目光中,獨自往紙符城中心區域行進。
高人說紙符城能找到兩全之策,時葉對此深信不疑。
他也想過高人可能是魔人變形偽裝,反復權衡過后,感覺概率不大。
闖入巫國的夜燼是單槍匹馬而來,不可能在掌控巫都的同時,有空在去巫都的路上故弄玄虛。
紙符城街道兩側有許多家賣黃紙的店鋪,鋪面不大。相近的鋪子為了給別人一點生路,往往會溝通好每家的經營范圍,保證都有飯吃。
“上好的符箓黃紙,客官要不要進店瞧瞧?”一個眉眼溫柔的大嬸見時葉經過,主動吆喝攬客。
時葉對紙符城一無所知,轉頭進店,假裝觀瞧黃紙,實則打探消息。
大嬸沒城府,笑吟吟地將紙符城的大致情況講給時葉。
紙符城是大巫師冷天任的故鄉,現今首富不是旁人,正是大巫的親娘舅。
“大巫師有如此背景,為何不肯放棄兔城的那點蠅頭小利?”時葉對大巫的憤怒不減反增。
如果他經濟來源有限,失去兔城供奉不可接受,還可歸咎于氣急敗壞。如今只能被視為草菅人命。
大嬸急忙低聲道:“這些事可不敢亂講。”
時葉不想連累旁人,只好將話題引開,詢問大巫是否在城中。
商業街忽然起了一陣騷亂。
靈鹿拉著一輛車,穩穩停在大嬸家店鋪外邊。
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人掀開簾子,從鹿車上下來,一眼便望見了手里拿著黃紙的時葉。
大嬸被嚇得不輕,趕忙躬身行禮。
時葉懂得眉眼高低,見大嬸這副模樣,知來者非富即貴。
“你就是接了勇士令的人嗎?”高大中年人比時葉還高出一頭,腦袋幾乎頂著店鋪天花板,詢問沒有任何表示的時葉。
“正是在下。”時葉回答完問題,轉而問道,“冒昧問一句,你是誰?”
高大中年人攤開雙手,傲然道:“我就是神圣的大巫師。”
“原來你就是大巫師。”時葉語氣平靜,頭腦中卻是掀起了風暴。
他有一柄威力強勁,不知從何處得來的寶劍。
如此近的距離,足以取下大巫師頭顱。只不過一旦這么做了,能否離開紙符城還是未知數。
畢竟此地平民居多,以時葉的心性,不會做出喪盡天良之事。
大巫師沒有發怒,而是命令店鋪閉店,接著將大嬸支到了別處。
封閉空間中只余下時葉和大巫師冷天任。
此時動手,是個絕佳時機。
時葉終究沒有妄動。
大巫師能找到他,想必也算到了前因后果。
既然有勇氣和他見面,很可能留著后手。時葉在不確定之前,不想冒風險。
“現在這里只有咱們兩個,足可以開誠布公。”大巫師率先開口,說道,“我承認兔城的事是我狹隘了,而且險些鑄成大錯。只要你能除掉橫行巫都的夜燼,我就解除籠罩著兔城的銀月詛咒。”
冷天任敢于承認錯誤,實在出乎時葉預料。
畢竟在巫國律令中,大巫師有對平民的生殺予奪大權。即便兔城百姓全部身亡,在巫國也不能治他的罪。
時葉想要殺掉冷天任,原因是要解救伙伴和平民。
現今冷天任主動提出解兔城危機,也就沒有了孤注一擲的理由。
“我不可能相信你的話,想要我進入巫都鏟除夜燼,必須先解除銀月詛咒。”
他還想得到大巫寶珠,只是眼下還不能暴露,以免冷天任變卦。
冷天任掃了時葉一眼,繼而眼神閃爍,顯然在權衡利弊。
“巫都里想必有大巫師牽掛之人,相比于她們,兔城的平民又算得了什么?”時葉知道大巫冷天任有家眷,并不清楚在不在巫都,冒險發言。
沒成想收獲了奇效。
冷天任的猶豫立馬消失,決定率先解除兔城銀月詛咒。
通過一面光滑如水的魔鏡,時葉目睹詛咒解除,兔群恢復人形的全過程。方才答應進入巫都,挑戰本領高強的夜燼。
細問冷天任何故信任他,方知菩薩曾臨紙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