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燭九淵要繼任家主，三位在外地的族老連夜趕了回來。
沒有繁復的禮節，也沒有盛大的典禮，最重要的環節不過是傳承信物的交接。
三位白發蒼蒼的老人呈三角站立，將燭九淵圍在中央。
現在道行高深的族老只有三位，三位老人與燭九淵的關系都不錯，畢竟是從小看著長大的。
“小九都長這么大了！”
站在正位的大爺爺聲音洪亮，腰板挺得筆直，完全看不出已是耄耋之年。
他身側的二爺爺和三奶奶也含笑點頭，眼中滿是慈愛。
“爺爺奶奶好久不見。”
燭九淵懶得記那些復雜的稱謂，索性統稱，這隨性的稱呼反倒讓三位老人開懷大笑。
“好好！”
大爺爺鄭重地捧出一個紫檀木匣。
匣蓋開啟的瞬間，燭九淵感到一股寒意撲面而來。
匣中靜靜躺著一枚墨玉玉佩，通體漆黑如夜。
玉上雕刻的五爪祥龍栩栩如生，最詭異的是那條龍竟只睜著一只獨眼，此刻正冷冷地注視著他。
燭九淵下意識地屏住呼吸。
那只龍眼仿佛有生命般，讓他產生一種被兇獸盯住的錯覺。
玉佩周圍的空氣微微扭曲，隱約能聽到某種低頻的嗡鳴。
“滴血！”
大爺爺不知從哪摸出一根銀針。
燭九淵盯著那閃著寒光的針尖，猶豫不決，手指微微發抖。
“你...”爺爺胳膊已經開始打顫，“要不...算了？”捧著盒子的雙手青筋暴起，這紫檀木匣少說也有兩三斤重，請不要難為他一個近百的老人。
燭九淵額頭沁出冷汗：“我下不去手...”
一旁的二爺爺看不下去了，一把奪過銀針，“墨跡，年紀輕輕的，疼點怎么了？！”
還沒等燭九淵反應過來，指尖突然傳來尖銳的刺痛，鮮紅的血珠瞬間涌出，二爺爺滿意地收起兇器。
燭九淵盯著冒血的手指，有些猶豫的問：“針消過毒嗎？”
二爺爺的白胡子氣得翹了起來：“你小子以前可沒這么多毛病！”
“咳咳...太緊張了。”燭九淵訕笑著轉移話題。
老人搖搖頭，心想這孩子怕是讀書讀傻了，干脆把木匣往上一抬。
燭九淵這才回過神，連忙將滲血的手指按在墨玉上。
當血珠滲入墨玉的瞬間，燭九淵耳中突然炸開尖銳的蜂鳴。
那聲音像是千萬只毒蜂同時振翅，又像是高壓電流穿透顱骨。
他眼前的景象開始褪色，先是泛黃，繼而發灰，最后徹底陷入一片漆黑。
二爺爺眼疾手快，一把扶住突然軟倒的燭九淵。
老人枯瘦的手臂爆發出驚人的力量，穩穩托住了燭九淵癱軟的身軀。
燭九淵的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臉色蒼白如紙。
老人小心翼翼地將燭九淵的身體平放在青石地面上，隨后鄭重地將那方紫檀木匣置于他胸口。
燭九淵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胸口的木匣隨著呼吸起伏。
三位老人盤膝而坐，等待著事情的結果。
在一片黑暗中，燭九淵猛地睜開了眼睛。
“只是...夢境？”
像！
太像了！
漆黑的空間，壓抑的氛圍，連空氣中若有若無的腥味都一模一樣。
燭九淵等待著，等待著黑暗中應該出現的聲音，不出意料他聽見了爬行的聲音。
他清晰地聽見鱗片摩擦地面的沙沙聲，那聲音由遠及近，在死寂的黑暗中格外刺耳。
黑暗蠕動著，一個龐然大物緩緩顯現輪廓。
那是一條巨蛇，不，或許該稱之為“祂”。
僅僅是移動時帶起的氣流，就讓人產生窒息的壓迫感。
祂的身軀如同連綿的山脈，每一次蠕動都讓整個黑暗空間為之震顫。
當祂轉向燭九淵時，無形的威壓讓他的膝蓋幾乎碎裂。
耳鳴般的嘶嘶聲中，幾個支離破碎的字眼鉆入腦海。
【燭...九...】
【九...】
巨蛇的模糊低語如同雷鳴，在黑暗中回蕩。
燭九淵咬緊牙關，強行挺直脊背，不讓自己在這龐然之物面前跪伏。
“我——燭九淵！當代燭家家主！”
他厲聲喝道，聲音在虛無中炸開，竟短暫地壓過了那令人窒息的威壓。
【zhen...fu...mie...】
“神魂不穩？”
護法的三人一眼就看出了問題，辛虧他們還在這里，沒有中途溜號。
大爺爺從袖中抖出一張泛黃的符紙，咬破指尖在上面龍飛鳳舞地畫下一道血符。
“天地玄靈，萬炁無根......”
隨著咒文響起，符紙無火自燃，青色的火焰竟透著刺骨寒意。
老人將燃燒的符紙按在燭九淵眉心，火焰瞬間沒入皮膚，留下一個朱砂般的紅點。
混亂的囈語灌入耳中，燭九淵只覺大腦劇痛，仿佛有無數細針在顱內攪動。
世界開始扭曲，黑暗旋轉，他的意識如同墜入深淵，不斷下沉......
現實中的燭九淵猛地抽了一口氣，像是溺水之人突然浮出水面。
他渾身冷汗，胸口劇烈起伏，木匣的重量沉沉壓在身上，冰涼的溫度透過衣物滲入肌膚。
見燭九淵轉醒，三位老人緊繃的神情終于松動。
大爺爺長舒一口氣，皺紋里都透著欣慰：“成了！”
他利落地收起紫檀木匣，“走走走，吃飯去，老頭子我餓得前胸貼后背啦。”
燭九淵撐著地面坐起，指尖還殘留著玉佩冰涼的觸感。
他勉強扯了扯嘴角：“我就不去了，還有些事要處理。”
二爺爺瞇起眼打量他，調笑道：“剛繼任就擺家主架子？”
“嘿嘿，臉色白得跟紙似的，別在外頭暈了丟我們燭家的人。”
大爺爺已經摸出了手機：“那我叫雪吟那丫頭來接你。”
“不用——”燭九淵站起身，突然一個踉蹌。
他扶住供桌，掌下的木桌微微發燙。
恍惚間，耳邊又響起那個混沌的聲音：【zhen...fu...mie...】
三奶奶突然按住他肩膀，力道大得驚人：“好好休息，最近幾天別急著修煉。”老人渾濁的眼里閃過一絲金光，轉瞬即逝。
燭九淵點頭，推開沉重的木門。
盛夏的夜風撲面而來，帶著飯菜香味飄來的煙火氣。
“已經這么晚了嗎？”
燭九淵盯著手機屏幕愣住，居然已經過了六個小時
“怎末可能？”他喃喃自語。
明明體感上最多就經歷了一小時！
他下意識摸著下巴嘀咕：“難道...中幻術了？”
“中個屁的幻術！”身后突然傳來大爺爺的怒喝，緊接著后腦勺就挨了一記結實的巴掌，“你小子神魂不穩直接昏死半天！”
老人氣呼呼地甩著打疼的手掌：“要不是我們三個老骨頭輪流給你鎮魂，你都不知道飄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