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
一名禁軍先鋒官急匆匆跑進太極殿。
“城外二十里，發現一隊全副武裝的騎兵正朝京師方向前來。”
太后聽到這封情報立馬從龍榻上驚起，滿朝文武嘩然。
“不可能，蕭敬先不可能越過防線卻沒讓我們有一絲察覺。北海王呢？他在干什么！”太后怒吼道。
“回......回太后......好像不是蕭賊......敵軍是......從北邊渡過黃河來的......”
北邊？
太后的心一下子涼了一截。她隱隱猜到，果然赫連天光那個老狐貍還是動手了。
“敵人越過黃河都沒發現，這都殺到眼巴前了才來報，你們都是吃干飯的嗎？！”
底下一片寂靜，無人膽敢應答，尤其是負責京畿防衛的領軍將軍嚇得臉都青了。
太后忍住脾氣，深吸一口氣。
“對方有多少人？”她理了理頭緒，多年的朝政經驗讓她還是能在關鍵時刻臨危不懼保持理智。
“大概五千人。”
五千？哈哈，這老狐貍究竟是自大，還是沒把她這個太后放在眼里？
“區區五千，蟊賊而已，諸位，誰愿領兵前去剿滅叛軍？”
太后環視全場，然而此刻的太極殿鴉雀無聲，百官們紛紛垂著頭，希望太后不要注意到自己。
太后的目光落到黃門侍郎鄭紇的頭上，鄭紇意識到了自己被投來關注，卻依舊沒有抬頭。
太后翻了個白眼，聲音陡然抬高兩度：“平日里你們不都說愿意為我大靖肝腦涂地粉身碎骨嗎？現在本宮給你們機會，怎么，如今國難當頭，一個個都成縮頭烏龜了？平時的威風都到哪里去了！今日，誰能滅了叛軍，本宮加封他做大司馬！”
底下的官員們還是沒一個接話的。
太后怒火已經燒到了極點，正要發難，突然，一個聲音刺破寂靜。
“臣愿前往！”
說話這人名叫鄭虎，武衛將軍，他還有一個身份，是黃門侍郎鄭紇的胞弟。
鄭紇見勢立馬說道：“啟稟太后，我洛陽城中尚有五萬精銳，區區五千賊寇不足為懼。況且他們孤軍千里而來，兵馬疲憊不堪，只要我們守住險要地帶以逸待勞，定能將其一舉殲滅。”說完，擺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
“好！鄭虎，本宮先晉升你為驃騎大將軍，即刻領兵前去平叛，務必速速殲滅！”
“臣，領命。”
洛陽城北二十里，高潛賀光作為前鋒大將率軍走在最前頭。
“哼，也不知道大都督怎么想的，信這兩個毛頭小子的話，還啥兵不血刃？兵不血刃那還叫打仗嗎？”高潛輕蔑道。
“阿潛，打仗并非總要殺人見血的。古人云，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若他們真有辦法能將這洛陽和平收入囊中，倒是比我們這些做將軍的還要有些本事。”賀光回道。
“哎呀，行啦，你別整天扯這些亂七八糟的，俺聽不懂，反正俺就看著，那倆小子沒啥本事，就這還要護他當皇帝？”
“我看未必，昨晚他倆過來，我倒覺得他們像是有些擔當的樣子，尤其是那個蕭瑾庭，我總感覺此人深藏不漏。”賀光說著，回頭望向他們。
蕭瑾庭和穆元朝騎馬跟在后面不遠處。
穆元朝有些忐忑：“瑾庭，你真有把握嗎？”
蕭瑾庭則滿臉寫著輕松：“相信我。”
大夏門箭樓之上，一千名禁軍整裝待發，甕城之中還有兩千余人，一旦城門被攻破，立馬在甕城進行二次撲殺。
大軍來到城門下，賀光派出一名士兵上前喊話：“皇天在上，太后失德，獨斷專權，寵信奸佞，謀害天子，致使朝堂崩壞，叛賊四起，百姓流離。先帝駕崩前曾傳書赫連大都督，令其入京勤王，先帝遺詔在此！今赫連大都督與長樂王共舉義旗，除宵小，整朝綱，匡復大靖正統，實乃天道，爾等理當順應天命，放棄抵抗！”
穆元朝與蕭瑾庭策馬上前。箭樓上的士兵看見穆元朝，互相之間交頭接耳。
鄭虎站在城樓中央，鷹眼般直勾勾盯著他們，剛才那些話絲毫沒有對他產生任何威懾。他倏而抬起右手——“弓箭手準備！”
嘩啦一下，一千支箭應聲上弦。
高潛見這陣勢，勒起韁繩：“他娘的，就知道這倆小子信不過，不過爺爺早就準備好了，按原定陣型排開！”
一聲令下，盾牌手立馬上前組成兩排銅墻，箭手在后側準備，他們的箭頭早已被桐油浸過，只等在對方在換箭上弦的那一秒間隙起身迎擊。
蕭瑾庭被護在銅墻之中，卻依舊淡定地注視著城樓上的那個男人。只見那男人舉起手臂，身姿挺拔，猶如一座山，他很清楚，自己這只手一旦放下，一切便不可挽回了。
“報——”
先鋒官的聲音再次在太極殿響起。
“前方如何？”太后急切地詢問道。
“報......報告太后......大夏門......失守了......”
“什么！”太后一個沒站穩，癱坐在龍榻上。
“不可能......這才不過兩個時辰......”她自顧自念叨著。
“他們才五千人......我們可是有五萬.....五萬吶！對了，鄭虎呢？我們還剩多少人？”太后想起來她剛封的這位驃騎大將軍。
“回......回稟太后......我方并沒有損傷......是鄭將軍下令打開城門放他們進來......”
“混賬！”太后聽到這話怒不可遏。滿朝文武立馬撲通跪在地上，剛才還志得意滿談笑風生的鄭紇兩只手撐在地上止不住地打顫。
“好你個鄭虎，居然敢私通賊寇，來人吶！”
太后正要發話，又有一名先鋒官跑進來。
“啟稟太后，敵軍已經進了城，正在朝宮城趕來，還有......還有長樂王，也在敵軍的隊伍里。”
長樂王？太后一下子就明白了：“哈哈好呀，你們一個個地，翅膀都硬了，早知今日，本宮當初就該把你們一起殺了！”
一個大臣問外面的情況，先鋒官回道，本來百姓們見有軍隊進城，都嚇得躲到屋子里，結果一見到長樂王，都自發出來迎接。
太后還沉浸在她的權威之中，可百官坐不住了。此刻的太極殿如同菜場一般。
“慌什么慌！本宮還在這呢！豎子而已，成不了氣候！本宮是大靖的太后，是真正的天子！有本宮坐鎮在此，我看哪個敢造次！”
可大臣們早就聽不進她的話了，紛紛要逃離太極殿。
“你們不要走！都給本宮待在這里！”
“太后，咱們也先逃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鄭紇上來勸太后。
太后厲聲道：“逃？這天下都是本宮的，本宮哪里用逃？這盤棋還沒走到最后，本宮還沒有輸，沒有輸！”
崔太后進宮二十余載，已經數不清有多少次絕處逢生，她相信，這一次，她依然能夠扭轉乾坤。
長樂王和赫連天光的軍隊在百姓簇擁下一路來到宮城門口。
穆元朝抬頭望著閶闔門門口那兩只用青銅澆筑的巨型駱駝，傳說，這是當年漢武帝為慶祝鑿通西域而特意命人鑄造的，它們代表著那個帝國的輝煌。
蕭瑾庭陪在他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
這條從閶闔門通往太極殿的路，他們記不清走過多少次，但今天，他們每一步都邁的比往常堅定又沉重。
眾人走進太極殿，見太后依然端坐在龍榻之上，威嚴肅穆。而其他人都早早逃掉了。
今日的太極殿，格外冷清，卻又有一股逼人的氣場。
穆元朝深吸一口氣：“沒想到，我們有一天竟會以這種方式見面，太后。”